林白眠僵着身子，他現在的動作無比僵硬，想跑，腿卻被人魚尾巴纏得緊緊的，不得動彈；想說話，喉嚨卻又被人魚有意無意地用指甲劃過，給他一種自己即将命不久矣的錯覺。

肯定是錯覺。

林白眠催眠自己，塞壬剛救了他，研究院也還沒對塞壬實施什麼殘酷的實驗，塞壬沒有理由突然對他動手。

林白眠咽了口唾沫，艱難地控制自己的聲帶發聲：“我……塞壬你先放開我呗，有點緊。”

“不好意思。”塞壬聞言一笑，眼中流過一絲暗光，動作卻絲毫沒有看出來不好意思，他雖然松開了手，尾巴卻依然死死地纏着林白眠，冰冷的鱗片在水裡成不了什麼熱源，小腿上的濕滑還給林白眠一種被蛇纏上了的感覺。

像是被盯上了的獵物，根本逃離不開。

林白眠盡力讓自己不去發散思維，他先回頭看看岸上。

一片風平浪靜，沒有人出現在這裡，就算他整個人直接掉進海裡也不會有人知道。

大概是研究院的人不認為哪個研究員有能力從海裡遊出去，所以幹脆沒在海線上設置任何防線。

林白眠稍稍安心，再轉頭看向緊縛住他的人魚，人魚臉上是淡淡的笑容，藍綠色的瞳孔裡滿是天真爛漫，和他筆下的那個塞壬如出一轍。

“你怎麼在這兒？”林白眠看着人魚問。

塞壬耳朵處的透明魚鳍在黑夜裡發着微光，這讓他即使是在夜晚，也有一種恍如神仙降臨的清冷神聖感，可偏偏他的行事不怎麼神仙，反倒像是剛化形的妖怪。

人魚歪了歪腦袋，說出來的話給林白眠一種百分百可信的感覺：“想你了。”

人魚真誠地看着林白眠，聲音裡還有幾分從人魚語轉到人類語言的生澀：“上次就很想，但是你身體不舒服，我忍住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雖然聲音十分清冷，卻讓林白眠覺得他的潛台詞是“快來誇我”。

林白眠此時隻覺得自己筆下的主角，長得實在是無愧于自己寫了那麼多的外貌描寫。

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塞壬實在是太過容易相信人類，他還沒開始見第二面的計劃，這條傻人魚就自己主動找上來了，實在是太過沒有警惕性。

原本是自己寫的設定，林白眠這時候卻覺得這樣不太好，“你這麼相信我，不怕我傷害你嗎？”

塞壬沒說話，隻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沒動，天真爛漫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林白眠，有那麼一瞬間，林白眠覺得這眸子裡的情緒變了，可還沒瞧真切，他就被這條人魚的尾巴卷進了海裡。

原本隻到小腿處深的海，突然變成了深不見底的深海，視線立刻就變得暗了，唯一的光源變成了拉着他在海裡遊的人魚。

雙腳驟然失去了地面的支撐，林白眠心中一驚，肺裡的空氣逐漸變得稀薄，他奮力掙紮想要從塞壬的禁锢裡出來，可人魚在水中的力氣很大，他幾乎動彈不得。

塞壬怎麼突然把他拉進水裡？明明剛剛還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難道就因為他剛剛問的那一句？

不應該啊，塞壬既沒有讀心的本事，而且他那明明就是一句沒有根據的話。

林白眠控制不住地分泌出生理性眼淚，海水裡的鹽分很高，可塞壬帶着林白眠下沉的動作倏地一頓，像是察覺到這滴剛出現就溶于海中的淚水，回頭看向無法呼吸的林白眠。

被他卷起來的黑發青年身體柔軟溫熱，是深海裡鮮少有的溫度。他曾經看着這副身體在水裡掙紮失去活力，可偏偏在失去生機的那一瞬間，這副身體像是被注入了新的能量，重新變得生機勃勃。

他的眼睛甚至從這具身體中看到了五彩的光。

所以他立刻改變了主意，把人從水裡救了出去，挪到船上。

塞壬看着不斷掙紮的黑發青年，眼中的光芒暗了暗，手指抵上人類的下巴，小心翼翼地将鋒利的指甲避開人類皮肉，俯身下去，把自己的氧氣渡給林白眠。

林白眠本來隻覺得自己快要失去意識，突然找到了氧氣的來源，竟然爆發出不小的力量，循着那股力量積極主動地回應。

人魚的嘴唇冰冷柔軟，林白眠剛恢複意識就察覺到自己在做什麼，他迅速地從塞壬的唇上撤離，瞪着眼睛看塞壬，用手指示意自己的要上去。

人魚尾巴依然圈着他的雙腿，方向卻變了，原本向着海底，現在反而向着上面遊去了，很快就把人帶到了海面。

空氣進入肺部的一瞬間，林白眠立刻視若珍寶地大口吸氣，同時還不忘推了一把依然在他旁邊的人魚。

什麼天真爛漫，什麼相信人類，分明就是第二次見面，還沒來得及對他做什麼就要拉人去死的非人生物！

塞壬被林白眠狠狠推了一把，身體紋絲不動。缺氧很久的青年就算用盡全力，對塞壬來說也像是小貓似的抓撓，根本造不成什麼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