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眠愣了愣，在塞壬冰冷的注視下掏出一把頂端被磨平了的理發剪，除了剪刀口鋒利些，其他地方根本不帶傷人功能。

林白眠：“你在說什麼呢，我這剪刀可完全劃不破你的皮膚，而且我不是也向你承諾過，不會做那些會傷害到你的實驗了嗎？”

塞壬的眼睛久久注視着林白眠手上的器具，泛着銀白色的光，雖然和利刃的顔色一模一樣，卻不具備會傷到他的鋒利。

他失了些血色的唇微微一動，竟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麼好。

林白眠向前走了一步，在碼頭邊沿的位置蹲下來，讓塞壬離他近些，然後小心翼翼地從塞壬身上剪下一小撮發梢，順手多摸了幾下，羨慕道：“你這個頭發摸起來的感覺真好，要是真能從這裡面提取到一些強固發根，讓發絲柔滑發亮的物質，肯定能得到不少受衆。”

塞壬全身的動作都随林白眠擺弄，像是個安靜的洋娃娃。

他眼睫垂下，聽着林白眠這些話，冰冷的手指慢慢回溫，盡管魚類是衆所周知的變溫動物，此刻他也覺得心頭像是彙了久違的暖流。

塞壬睫毛輕顫，背對着林白眠的身影蕭瑟孤寂：“對不起，是我多疑了。”

林白眠把剪下來的那截頭發連同剪刀一起揣進兜裡，絲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反正誤會解除了，沒什麼大不了。”

塞壬垂眼看着指尖，攥緊了拳頭卻沒有讓鋒利的指甲縮回去，鮮紅的血液落在海面上，血腥味引來海底一片魚類奔赴。

人魚恍若不知，把手探進海水之中，任由水面之下沒有神智的魚群啃食，面色如常地轉頭看向林白眠：“為了賠罪，今晚給你烤生蚝吃。”

林白眠眼睛一亮，壓根沒顧及海裡要怎麼烤，就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好啊好啊，那我晚上去食堂要點蒜，我想吃蒜蓉生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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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時候林白眠被塞壬帶去了一座島嶼，因為提前用了防水材料帶了些保暖的大衣和毯子來，林白眠倒是不覺得怎麼冷。

這島的形狀像是一個甜甜圈，中間是空心的，有水，塞壬便靠在那裡，看林白眠邊烤生蚝邊借火取暖。

這島底下是陡峭嶙峋的石柱，林白眠被塞壬帶過來的時候就在這裡面穿梭着進來的，穿來穿去的，把林白眠眼睛都要穿花了，最後他索性閉上了眼，任由塞壬帶着他進來。

這又是世界設定自己改的吧，他不記得自己寫過這麼個地方。

不過想想也算合理，那麼大一片海域，怎麼會一個島嶼也沒有呢？

被撬開殼的生蚝很肥，撒上蒜蓉和醬汁，放在火上烘烤，滋滋冒水，鮮味四溢。

林白眠披着大衣坐在石頭墩上，聽着木頭燃燒發出的噼啪聲，轉頭看向還在水下的塞壬：“你不上岸嗎？”

塞壬左眉上的鱗片和瞳孔裡都映着林白眠手邊的火光，淡藍色的鱗片和火紅的火焰交織，為他原本就深湛清幽的眉宇增加了幾分豔色。

林白眠喉結微動，用欣賞的目光看着自己筆下容貌最佳的角色，不禁有幾分自豪，加之馬上就要吃到美味的蒜蓉生蚝，他大發善心補充道：“不會算你不守信用的，你上來吧。”

塞壬的手臂上也有零碎點綴的鱗片，手臂修長，依靠着中空的島部邊緣海沙，隻用眼睛盯着林白眠看，卻一句話都不說。

林白眠又添了些柴，有種自己在野外求生的感覺。

見塞壬不說話，他又忍不住開口：“這裡是你挑的位置，我沒可能設下埋伏，你不用擔心……還說是你現在不還能化出雙腿？”

林白眠偷偷看了眼塞壬沉在水裡的漂亮大尾巴。

人魚察覺到他的視線，尾巴在水中緩緩遊移，将整體全貌暴露出來。

那尾巴有由青綠色到淺藍色的漸變，越到尾部，魚尾就越像是魚尾裙的裙擺，純白色的魚尾大而舒展，像是花瓣，反着金色的火光，緞子似的随着他的呼吸變幻異光，華美夢幻至極。

盡管看了不少次，但這樣認認真真地看着全貌還是第一次，林白眠差點看呆了。

看到林白眠這樣的神情，塞壬面目上不自覺多了幾分笑意，他沉道：“可以化形，但是那樣你就看不到這樣的魚尾了。”

林白眠攥着大衣，用剩下的、沒被魚尾美貌侵占的可憐腦容量思考，“可是我還沒有見過你岸上時的樣子……啊不對，你沒有衣服穿，突然化形的話……”

塞壬像是被他說服了，斂眼思考了一陣，便用雙手撐着岸邊的沙從水面上躍出來，一道微藍的光芒包裹着他的身體，林白眠倒是什麼也看不着。

隻過須臾，林白眠便看見沙灘上落下一雙穿着青藍色薄紗的雙腿。

塞壬在他對面坐下，好心提醒林白眠：“你的生蚝要烤過火了。”

生蚝一旦烤得過火，那些好吃的肉就會縮水，那就錯過了最佳賞味期。

林白眠這才回神，拿着鉗子把架在火上炙烤的生蚝拿下來，蒜蓉生蚝兀自悠悠地冒着白霧。

他拿起一個生蚝大快朵頤起來，塞壬坐在他對面，靜靜地看着他。

林白眠表面鎮定，其實心裡早就慌成一團。

非要叫塞壬上岸這點，其實算是他的試探了。

之前塞壬能夠在水域裡把他拉進海時，其實他就有所察覺，這次的化形更是說明了一點，這個塞壬不該是這個時間段出現的，他擁有劇情後半段才能擁有的技能。

不管是時間線混亂，還是重生，又或者是别的什麼原因，對林白眠來說都不是個好兆頭。

他苦心想要塞壬避開這次的實驗和所有的殘忍項目，卻沒想到這個塞壬有可能已經經曆了這些——說不定還已經生吞過上輩子的原主屍體了。

林白眠有點汗流浃背了。

這樣一來，塞壬不管是知道他是作者，還是不知道，對他來說其實都沒什麼所謂。

怪不得塞壬不問。

不管是作者還是原主，對這個塞壬來說算是有仇，塞壬是在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演戲嗎？還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

林白眠心中七上八下，嘴角卻突然被一個冰涼的指尖摸上，他下意識後仰，又被塞壬拉着胳膊。

“你這裡沾了湯汁。”塞壬把林白眠拉回原地，溫和地提醒他，變成人的手指點點自己顔色淺淡的唇的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