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三個半小時,他們到老家了。
那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
師文景一點都不暈車,到了老家房子之後,他又要裡裡外外忙打掃衛生,開了小半天車的祁清弦就站在旁邊指揮,順便拍攝素材。
路邊一個老爺爺拄着拐杖看他們家熱鬧,指着沒見過的師文景問:“阿清,這是誰家的?”
“叔公,”祁清弦禮貌地問候了一句,說道,“我家的,一個朋友。”
說是叔公,其實不是親戚,就是跟着喊而已,村裡這些活着的都是其他家族的人了。
叔公欣慰點頭:“還以為你一個人回來呢,有個伴挺好的,可以搭把手。”
祁清弦笑了笑:“是。”
叔公又站在路邊看了一會兒,拄着拐杖往其他地方溜達去了。
房子是二十年前的老房子,一共兩層半,田地和果園外包給了村裡,祁清弦在拿水管沖洗院子時,村裡的幹部找了過來。
“清醬~你回來呃。”她沒什麼朝氣,困恹恹的,半死不活。
蔣餘是個大學生村官,還跟祁清弦是遊戲裡的親友,知道祁清弦回村,主動攬下了這份跑腿的差事。
雖然很久不見,但是公事要緊。
蔣餘這一說就說了兩個多小時,談了很多宏大的東西,但是面向他這個“村民”的身份,核心當然還得是錢。
“這個項目早幾年就已經成了,現在是擴大規模,我建議你簽最高的年限,那樣效益更高,反正給你發錢的是政府。”她把所有材料都帶來了,讓祁清弦明白村裡不會讓他吃虧的,然後讓祁清弦核對信息簽字按手印。
“那些證件你回頭掃描發我就行,好吧!”蔣餘樂呵地辦完事起身,準備告辭,“你這幾天都沒上線,要是忙的話,我可以給你日常啊。”
她知道祁清弦家裡的事了,所以沒有提那些,徒增傷悲。
祁清弦搖頭,看破紅塵一般:“這次真A了,号已經删了。”
這聽得蔣餘兩眼瞪大,她可太懂一個十幾年的老賬号的份量了,光是聽到“删号”兩個字,她都感覺自己血壓高了一點。
那還是祁清弦的号,還不是她自己的!
蒼天啊!
開服老号,連倉庫裡的垃圾都是精挑細選的,滿滿的都是情懷。
蔣餘痛心疾首,面前的祁清弦的臉她都看不清了:“過七天了嗎?沒有的話,能賣給我嗎?我答應你,要是你還回來玩,也能繼續玩這号的。”
祁清弦:……
“賣什麼賣,就是想删了,不想看見。”他換了個話題,“那個,我想問問……黑戶……怎麼上戶口,辦身份證?”
上一秒還在心痛,下一秒蔣餘一愣:“黑戶?”
祁清弦朝屋後指了指:“我有個……兄弟,他是黑戶,現在肯定已經成年了,但是沒有身份證。”
蔣餘又替他高興:“你還有個兄弟!太好了,黑戶這個事情,回頭幫你問問吧,他有什麼證件嗎?”
“他什麼都沒有,麻煩你幫我打聽一下沒有證明怎麼辦身份證吧,謝謝。”祁清弦暫時是松了口氣。
蔣餘走後,師文景抱着一隻小黃狗出來:“它把後面的老竈台當窩了。”
一條小小的狗,肚子癟癟的,可憐巴巴,看着他,搖尾巴。
“……養着吧。”祁清弦心軟了。
往後這些天天氣都很好,不會下雨,還有大太陽,在老家這邊,二十幾年了,都是清明節前後三天下雨,清明一過,天就持續放晴。
天空幹淨的就像被水洗過一樣,太陽光溫柔和煦,暖暖的,風又軟又香,涼涼的。
老房子門口是一條水泥路,祁清弦還記得叔伯們在這裡艱難倒車、調轉車頭,兄弟兩誰也不服誰,都覺得對方車技差。
最後是堂姐把車開好的,一群人就站在高台院子裡哈哈大笑。
路的另一邊是一望無際的田園,祁清弦小時候在幹燥結塊的稻田裡玩,被鄰居家的毛絨小白狗追着跑了半畝地,那鄰居就是剛才打招呼的叔公,小狗也早就死了。
水田的盡頭上方,拉了一條高高的引水渠,是六七十年代的,十多年前停用了。
祁清弦還記得,引水渠下面的岔路口旁,有一個剪米廠和一個榨糖廠,都已經關門十多年了。
随着時代的發展,鄉村的風貌也在日新月異,老的東西還能閑置在那裡,舊日的親人連影子也留不下,隻能活在他的記憶裡了。
“明天掃墓的時候,你多看看有什麼能挖的。”祁清弦把打野的袋子找出來準備好。
師文景也精通了采集,遊戲裡可以采集的植物他都認得:“好,要裝滿這些袋子嗎?”
祁清弦樂了:“能裝就裝!吃不完送人。”
老房子後面就是山林,上面埋了幾位老祖宗。
“還有果樹啊,”師文景走在果樹林間的小道上,摘了一個挂到現在的沃柑,“這果子好像還可以吃。”
祁清弦看一眼那橘紅的果子,心頭一酸:“吃吧,過年後的沃柑才是最甜的。”
師文景剝了皮,分給祁清弦一半,擡頭打量這片山林:“弦哥,這也是你種的嗎?”
“是我大堂哥種的,”祁清弦把最後一瓣甜過頭的沃柑塞進嘴裡,“他去年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