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樹無比笃定地編,“我都看到他去牽咎哥的手了……反正你先告訴我賀祈是什麼人?去哪裡能找到他?”
江成業和江樹談不上什麼感情,但起碼是他親弟弟,賀祈不是什麼簡單的人,不管江樹說的是真是假,江樹到賀祈那裡都讨不到便宜,他并不希望江樹出什麼事。
但江于思失聯兩天,江興權都快要瘋了,他們沒找到跟賀祈有關的證據,報了警也沒有線索,江于思就像消失了。
如果賀祈真的有問題,江樹要是去找他也失蹤了,殷咎一定會想方設法找江樹,他隻要跟着江樹說不定會有江于思的線索。
江成業不信賀祈對殷咎有什麼企圖,但懷疑殷咎和賀祈一起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他最終告訴江樹,“他是殷咎的個人律師,黑砂律所的老闆,我隻知道他律所的地址,你可以去那裡試試能不能見到他。”
“你把地址發給我,我馬上去。”
江成業答應,他挂電話前多問了一句,“江于思找到了嗎?”
“沒有。”
江樹有點意外,但對江家的事他不想說什麼,挂了電話沒一分鐘就收到江成業發的地址,他馬上定了一個導航出發。
殷咎站在幾十層高的樓上,隔着落地窗看着江樹,一直到江樹的車完全消失在他眼中,他才收回視線。
黑砂這個名字聽起來很不像律所,不過江樹不了解律所,沒有考慮名字的問題。
他找到江成業給的地址,不在市中心,而是一個比較偏遠的别墅區,整個小區内都沒有什麼人。
黑砂律所就開在一棟獨棟别墅裡,江樹把車騎進院子停好,裡面亮着燈,門也沒有鎖,但前台沒人。
時間已經過了六點,他不确定是不是下班了,在前台喊了兩聲沒有人應,就自己往裡進去。
裡面裝修風格有些奇怪,他說不出哪裡怪,但就是有股異常感。
别墅二層最裡面的一間辦公室,賀祈的目光從院子裡停的摩托車移回來,被窗前突然多出來的人吓了一跳。
“老、老大?你什麼時候來的?”
殷咎此刻一動不動站在窗前,拉開了系得闆正的領帶,襯衣的扣子解到了胸口,也沒有帶眼鏡,與在江樹面前溫柔好說話的咎哥判若兩人。
賀祈等了半天沒等到回答,也不敢再問,直到江樹的腳步聲到了二層,殷咎還是沒有反應,他終于指了指江樹那邊,小心地再次開口。
“老大?怎麼辦?”
殷咎陡然轉身,身影一瞬消失,立即又出現在朝向江樹那邊的玻璃前。玻璃是單面的,他能看到江樹,但江樹看不見裡面。
他看着江樹到處伸着腦袋找人,微微勾了下嘴角,突然對賀祈說:“去見他,不要再像上次說多餘的話。”
賀祈詭異地打量殷咎,他就沒見過殷咎對誰笑過,沒忍住多問了一句,“老大,這麼久了你确定他是你的蛻骸者了嗎?”
殷咎平靜的臉上滲出了極緻的暴怒,身後紅光一閃,數條腥紅的觸須一躍而出,擰在一起如同一把利刃,直抵賀祈的喉嚨。
賀祈連忙認錯:“我錯了,我不該問。”
觸須收回去,殷咎什麼也沒說,他小心瞥了殷咎一眼,習慣性的甩頭發,但頭發已經沒了,他又瞥了殷咎一眼,連忙出去。
“我們已經下班了,你找誰?”
江樹聽到聲音看過去,第一眼注意到賀祈的長發沒了,還變成了寸頭,沒變醜,隻是完全成了另一種風格。
他脫口而出,“你的頭發怎麼剪了?”
賀祈冷笑,他怎麼知道殷咎有什麼毛病,突然嫌他頭發太長,說影響律師的形象,非要他變短,可他這麼多年都這樣,殷咎從來沒管過,鬼知道突然之間怎麼就覺得他頭發影響形象了。
他意識殷咎就在裡面,連忙收起表情,找了張桌子随意靠坐上去,雙手抱在胸前問:“怎麼又是你?來這裡做什麼?”
江樹意識到他和賀祈不熟,态度也嚴肅起來,目光審視着賀祈思考。
他給江成業的理由是瞎編的,可知道賀祈和殷咎本來就認識,昨晚殷咎又一直揪着賀祈問,是不是聽出來他說的就是賀祈?畢竟長頭發的帥哥不多見。
他咎哥會不會真的和賀祈有什麼?退一萬步說,就算賀祈和殷咎隻是工作上的合作關系,萬一人品不好,陷害他咎哥怎麼辦?
他咎哥那麼好的人,别人對他好一點就加倍還回來,賀祈萬一是個騙感情的渣男怎麼辦?
江樹越想越覺得賀祈問題很大,可他不确定賀祈是什麼立場,有什麼目的,賀祈肯定不會他問什麼就告訴他什麼。
所以他不能直說他是誰,看着賀祈努力想象一般人找律師的原因,靈光一閃,脫口而出。
“我是來咨詢離婚的。”
咚!
賀祈剛出來的辦公室裡突兀地一聲重響,像櫃子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江樹歪頭看去,辦公室的門緊緊關着,雖然是玻璃隔斷,但完全看不見裡面,他首先想到的是會不會有怪物,連忙問:“什麼聲音?裡面有什麼?”
賀祈不敢想象裡面的殷咎會是什麼表情,仔細地打量着江樹回答:“沒什麼,裡面是我的同事,他脾氣不好,經常突然發火,不用理他,我們去那邊談。”
江樹聽到是人,他也沒有多想,被賀祈帶去另一邊的會客室,關上門完全聽不見外面的聲音,他隔着桌子坐在賀祈對面,靜靜地觀察着賀祈。
他決定先試探賀祈的人品,如果連人品都有問題,那不管他是什麼人,都該離他咎哥遠一點。
于是他當場現編,“是這樣的,我和我現在的嗯——對象、是聯姻,本來就沒有什麼感情基礎,結婚一年我們都分房睡,我覺得很沒意思,想跟他離婚……但是,他很有錢,我要怎麼跟他談離婚,才能分更多财産?”
賀祈看江樹說得有闆有眼的,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想離婚,确認地問:“你真的想離婚?”
江樹非常嚴肅地點頭,賀祈憋笑憋得差點下巴脫臼,不敢想要是殷咎聽到會不會把他們全滅了。
他又問江樹,“你一點不喜歡他?你們結婚一年,對他沒有有一點感情?”
“沒有,我隻是想要他的錢。雖然他人很好,對我也好,但是他殘疾,我不喜歡殘疾人,我隻想分更多的财産。”
賀祈雖然很害怕,但還是激動一拍桌子,“這還不好辦!既然他對你好,你在提離婚前盡量讓他把财産贈予你,這部分不算夫妻共同财産,就算離婚了也全是你的。”
江樹強調,“他真的對我很好,結婚後從來沒有罵過我,還教我很多東西,在家人面前給我撐腰,而且已經給我送過很多東西了。”
“這種重要嗎?”賀祈完全一副隻談交易,不談道德的态度,“你想要他的錢,就不要再想他對你的好,這是人之常情,不要有負擔。”
什麼人之常情!江樹确定賀祈就是個自私自利,極端利己,完全沒有道德可言的不良律師,一看就沒少幹這種缺德的事。
他決定回去一定要告訴他咎哥,不要這個人當律師,就算對他咎哥沒有什麼企圖,也不是好人,留在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背叛。
“怎麼你不贊成我說的話?”
賀祈突然地問他,他拒絕回答,把話鋒一轉,反問回去,“你那天去金色港灣會所,是不是因為那是怪物做的?”
“你想知道?”
賀祈勾着唇角一笑,沒了之前的長發,現在的闆寸讓人有一股想揍他的痞氣。
江樹剛想說想,賀祈卻冷不防對他說:“你想我也不告訴。”
他頓時真的想打賀祈,倏地站起來要走,但突然又想起來,問了賀祈一句,“你認識江于思嗎?知不知道他在哪裡?”
他沒想到賀祈直接就告訴他,“你要想找他,可以去負尾區找找。”
“什麼fùwěi?區?”
江樹完全沒有聽過這個地方,賀祈也站起來,比他先走出門才說:“我能告訴你的隻有這麼多,我還很忙,就不送你了。”
賀祈真的說走就走,江樹也隻好離開,到樓下他坐在車上搜索,嘗試了半天是哪兩個字,終于找到一個提起“負尾區”貼子,說有人在那裡見到過怪物,并且不隻一個人跟帖說也見過。
貼子在一個非常小衆的超自然論壇裡,江樹往下翻了好久,終于找到有人說了具體在什麼地方。
他猶豫過後還是決定去看看,這時他手機響起來,看到是殷咎不由心虛。
“咎哥,怎麼了?”
殷咎平穩如常的聲音,“怎麼還沒回家?”
江樹連忙解釋,“今天有輛特别的車,我想多練練,晚一點回家可以嗎?”
“不能早點回來?”
殷咎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什麼變化,但是江樹感覺到了殷咎是在叫他快回家,之前他也找借口晚回家過,殷咎從來沒有這樣,他甚至感覺殷咎是在請求他回去。
他捏着手機半晌,最終還是說:“我等完了就馬上回家。”
“好”
殷咎在樓上的房間裡,又隔着落地窗沉默地看着江樹離開。
賀祈心驚膽顫地離了他好幾米開口,“老大,那邊太危險了,你真讓他去?”
殷咎沒有回話,他實在忍不住地又問:“為什麼要我告訴他江于思在哪兒?你明知道他在找什麼,如果他真的發現你——”
說到這裡,殷咎終于向他橫來一眼,他連忙噤聲,小心觀察殷咎。
他看不懂殷咎到底是想讓江樹發現他們的存在,還是不希望江樹發現。說他希望,他在江樹面前瞞得一絲不露,說他不希望,江樹到處查殷咎又從來不阻止,現在還給江樹指路。
殷咎要把他碎屍萬段般橫眼看了他半天,卻冷不防問:“他真的想跟我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