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4
地下室有一個下沉式花園,客廳旁邊有樓梯下去,江樹想也沒想就翻過沙發,朝樓梯跑去。
可鈴聲一下消失了,聽筒裡傳來他咎哥的聲音,“我今天臨時出差,不用等我吃飯了。”
江樹的心情像腳步一樣僵,他站在樓梯口捶着無辜的欄杆,好半晌才回答:“那你什麼時候回來?為什麼突然要出差啊?”
他和殷咎結婚一年,殷咎從來沒出過差,他以為老闆都是不用出差的。
殷咎也好一會兒才說:“臨時加的,明天結束就回來。”
“好吧。你吃晚飯了嗎?在什麼地方睡覺?你都沒有出過差,會不會認床睡不着?”
江樹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殷咎的嗓音忽地沉下來,隻回了他一句,“我沒事,不要擔心我。”
他才發現他是在擔心殷咎,心裡冷不防冒起了一股委屈。他不想跟殷咎說他可能會被怪物吃了的事,可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麼希望殷咎在他身邊。
他抓心撓肺地想殷咎像平時一樣握着他的手,想殷咎抱着他,甚至希望殷咎可以像昨晚那樣吻他的手心。
“怎麼了?”
殷咎的聲音溫柔地鑽進他的耳中,他吸了吸鼻子說:“你早點回來,看不到你我不習慣。”
此刻,樓梯下面的地下室裡,殷咎想要立即沖上去,告訴江樹他回來了。
可他一下也沒有動,深深地喘出一口氣完全貼進沙發裡,手臂上無法維持僞裝的觸須一條條從皮肉分裂出來,撕破了他穿得一絲不苟的西裝,飄揚到空中不斷扭動,發着腥紅的光發脹蠕縮。
他努力克制着喘息的喉嚨,聲音又低又啞地問:“江樹,你想我嗎?”
江樹心跳猛烈一顫,他抓緊了扶手的欄杆,然後輕輕地回了一句,“嗯。”
“乖,我明天就回來。”
“嗯。”
殷咎的嗓音越溫柔,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連他自己都聽不見地說:“我挂了,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好。”
可殷咎好完了許久,江樹都沒有挂電話,還反過來問他,“咎哥,你怎麼不挂?”
“我等你先挂。”
“好吧——”江樹還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終于不舍地挂了,然後縮下去直接坐在樓梯的台階上,把臉埋進腿上,藏住了他紅透的臉。
而此刻地下室隐秘的房間裡,已經布滿腥紅的觸須,詭豔妖異的紅光映得殷咎也成了紅色,他已經不似人類的雙眼發着同樣腥紅的詭光,身上的正裝除了被撕裂的部分仍舊一絲不苟地穿着,唯一隻露出了一處。
他低垂着頭沉聲喘息着,眼鏡反光擋住了他的雙眼,将他快要崩潰的狂欲藏在後面,他一邊想象江樹像那天一樣站在他面前,一邊又自己開始,把房間鋪成了巢穴的觸須也随着他的動作,重複着拱起又落下的起伏,仿佛在不斷地吟喊。
……呃……江樹……寶貝……再舔一下……好乖……
管家發現江樹坐在樓梯上,過去問他怎麼了,他慌忙站起來,“沒什麼、咎哥說今天出差,不回來了。”
“原來是出差。”
江樹感覺管家這句像是說殷咎不是真的出差,問他,“怎麼了?他不是去出差嗎?”
管家馬上否認,“是,老闆說出差就是出差。”
江樹信管家會胡說,但不信殷咎會騙他,不過他說殷咎不在他不習慣是真的,連吃飯都沒胃口了,随便吃了點就上樓。
管家甚至給他拿了一瓶冰紅茶,說殷咎不在他可以偷偷喝,他卻一點也不想喝,趕走了管家去洗澡睡覺。
然而,明明殷咎一直和他不睡一個房間,但一想到殷咎今天沒有在家,他翻來覆去都睡不着。
到了半夜他還沒睡着,把自己也煩到了,爬起來偷偷摸摸跑去了殷咎的房間,爬上了殷咎的床,然後抱着殷咎的枕頭。
上面仿佛還有殷咎的味道,他把臉埋上去悄聲地自言,“咎哥,我好想你。”
第二天是周末,江樹不用上班,睡起了懶覺。
管家收到他的快遞上樓問要放哪裡,結果看到江樹頂着黑眼圈從殷咎房間出來。他不顧管家的優雅,好奇地問:“夫人,您怎麼在老闆房間睡覺?”
江樹一身沒睡好的起床氣,狠狠瞪了管家一眼表示,“我喜歡。”
“好的。”優秀的管家從來不質疑主人的喜好,找回了他的優雅問,“收到了您的快遞,您要自己拆嗎?還是我幫您?”
江樹想起他買的做蛋糕的材料,雖然他告訴吳子涵隻是随便看看,實際還是買了。頓時忘了起床氣,對管家說:“幫我放到西廚,不要告訴咎哥。”
管家看江樹神神秘秘,下樓等江樹把快遞都拆開了,他才知道江樹準備做蛋糕,還叮囑他去外面守着,如果他咎哥回來馬上通知他,不能被他咎哥發現。
江樹真正動起手,才發現他沒有廚藝的天分,小時候他時常要做一家人的飯,即使回到江家再也沒有進過廚房,他也一直自信做個蛋糕有手就會。
結果他連蛋清都打不好,明明是按教程一步一步做的,但就是和教程裡的不一樣。最後他還是求助家裡的廚師,才終于做出了一個勉強能吃的蛋糕坯。
他拿着蛋糕坯就開始想象殷咎會怎麼誇他,興奮地進入下一步。
然而,他做完三個蛋糕殷咎都還沒回來,就開始心不在焉了,好不容易聽到手機響,立即扔下手裡的蛋糕去接,打電話的卻是周倚龍。
“江樹,怎麼樣?賀祈有沒有找你?”
江樹失望地回答:“沒有,怎麼了。”
“我就問問,如果他給你打電話,或者發信息也告訴我。”
“嗯,知道了,就這樣。”
江樹就這樣挂了,周倚龍隔着聽筒也感受到了他的不高興,擔心出事了,通知在江樹那邊待機的同事去看看,接着收起手機去開會。
會議室的門窗都關得暗無天日,隻有投影儀發出的光在幕布上投出一張同樣漆黑的照片,仔細看才能發現幾條隐約的觸須輪廓。
主持會議的是支部的副部長,一個有些中年肥的男人,他站在幕布旁指着照片說:“這是前天在爛尾度假村出現的魆,這是一年前在東灣海邊出現過的‘幽魂’,根據對比可以肯定就是同一個,評級暫保持災難級。”
每一個上高危級的魆,協會都會起一個代号方便稱呼,高危級指的是魆一旦蛻化失控,造成的危害已經影響到周邊完全無關的普通民衆。
危害的範圍越廣,危險等級越高,災難級顧名思義,至少就等于同一場災難。
周倚龍翻着手裡的檔案,他還記得一年前“幽魂”出現的情況,當時引發了海嘯,但不知發生了什麼“幽魂”自己冷靜下來了,然後他們再也沒有檢測到祂的蹤影。
領導視線突然向他這邊指過來,“倚龍,你查得怎麼樣了?”
“我查了江樹身邊最近出現的人,這個賀祈的很符合魆僞裝人類的特征。”
周倚龍把賀祈的照片群發出去,領導懷疑地問:“這真是你查出來的?你不是去找江樹了吧?上面都說了盡量不要接近他,要對他保密。”
“我隻是随便問了下情況,沒有說他是蛻骸者的事。”
周倚龍謊話說得絲毫不心虛,并且反駁回去,“上面也說了盡量,他們又不是不清楚災難級的危害,而且不告訴江樹真正,他們真的考慮過江樹的安危嗎?一無所知就是最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