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她在家裡幹活多，挨打多，生理期一個月來一個月不來的，從來不準，來的天數也有長有短，痛經出不出現也是碰運氣。

她還以為這次就是隔了幾個月沒來月經，突然來一回痛得厲害些，沒想到是有了二寶。

“怪我。”老張撫着王湘蘭後腦，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怪我沒注意，還讓他跟着我熬夜幹活，以後不會了。”

看他們這樣，醫生嘴角揚得更高了：“行了，出院在家好好養着就行了，拿點藥在家裡吃，有不舒服馬上來醫院。”

“這就……可以出院了？！”老張懵了。

醫生反問：“怎麼？想多幾天，不想走啊？”

“沒有沒有！”老張當然不想在醫院裡久待，自家娃還在鋪頭裡放着呢！

他記挂一晚上了。

生意沒做是小事，要是娃娃一個人在鋪子裡着了涼或者遇着點什麼事，那就麻煩了！

等他扶着王湘蘭從的士上下來，一眼看到自家閨女抱着大勺靠在柱子邊，臉朝着街道口的士停靠的方向，閉着眼……勺子上能往下滴的紅油，早已經滴完了，落在張苗苗的鞋上，校服衣服和褲子上，綻放開，紅亮亮的，一眼之下，讓人想入非非。

“苗苗！”喊了一聲，老張抱起媳婦。

張苗苗猛地坐直了，一眼看到老張和王湘蘭。

狠狠地揉了揉眼，手上的辣油被她揉進眼睛，把眼淚擠得沒位置住了，直往外面掉。

“爸爸……媽媽……”張苗苗一面揉眼睛，一面睜大眼确認過來的兩個人，眼淚嘩嘩往外流，像是積蓄的委屈沖破了水閘。

“洗了手出來陪你娘，我來關門。”老張把王湘蘭放到方凳上，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就看張苗苗到了身邊，“不關門！我把龍蝦都賣掉了！”

小妹坨沒體會到此關門非彼關門，倔強地站着，仰頭看向老張，用力擦眼淚，可手上有紅油，眼淚越擦越多。

一眼掃過攤子裡的情景，老張便發現了，串串基本上是他離開前的樣子，涼面也沒動過，但是食材少了些，龍蝦都沒了。

張苗苗把兜裡的錢都掏出來。

掏得急，她的手又小，各種形狀的錢撒了一地。

老張接過錢，一面撿一面說：“快去洗洗手，我們收攤，把你娘送回去。”

張苗苗這才知道，這不是要關門回鄉下的意思，巴巴地又看向王湘蘭：“我娘怎麼了？”

想到昨晚大人們之間說的閑話，她眼淚流得更洶了：“我媽不會死的，不會死的！”

“張苗苗！”老張沉了語氣，把她的哭聲壓住，見她怔愣委屈還可憐害怕的樣子，他放緩了聲音，“聽話，去，洗了手來扶住你媽。先回家，讓你媽好好休息。這點事情，能做到嗎？”

最後一句，他又加重了聲音。

張苗苗立刻并攏了雙腿：“能！”

“這一晚上……”王湘蘭也看到了沒動的面和麻辣燙，“菜還能用嗎？”

“天還不是很熱，沒事的。”安撫地順了順媳婦的後腦，老張唇角帶笑，自信滿滿。

可等把媳婦送回家轉身出來，他臉上笑意絲毫不見。

滿攤不能等的食材，沖淡了新生命到來的喜悅。

他捂着左眼蹲在攤子裡，好一會兒，清點了剩下的食材，全倒進煮麻辣燙的鍋裡。

同時，飛快地拌着面，一份一份，分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