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變得很陌生,聲音陌生,面孔陌生,眼睛陌生。一雙雙清澈的眼,那是面具下陰森森的眼。
林宅樓上,林津年平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唇瓣失了血色,他好像做了一個冗長的夢,眉頭緊鎖,深深痛苦着。
夢中通往天堂的階梯上站着一名男子,男子剃了光頭,身披白裟背對着林津年,氣質俊秀而清冷。
一陣柔和的風吹來,拂開了袈裟的衣擺,林津年定定地站在階梯下,仰視着佛光中的男子。
不,這是佛的聖子!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别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執念太深則難逃苦海,苦海無邊,又掙脫不得。
朦胧的光線中,有一種冥冥的力量将林津年羽化,他雙手合十,虔誠地對着“聖子”跪地朝拜。
“救救我吧。”
讓我這沉重的肉身不要在沉浸于虛妄之中,想隐藏卻欲蓋彌彰,最終隻能臣服于欲望之下。
“救你?”
“聖子”的輕笑聲伴着風和梵香輕柔地飄來,他的身影在煙霧裡若隐若現,緩緩轉過了身。
他冷眼俯視着跪在他腳下的林津年,眼神悲憫憐惜。
“你在求我?”
轉過來的“聖子”,那面孔竟然是周聿!
他單純又放蕩的眼神,在林津年臉上滑過的指尖,迷離醉人的喘息,無一不氤氲着林津年對他的渴慕,還有宿命羁絆的劫數。
林津年被深深地吸引住了,他卑微地低下頭去親吻周聿的腳尖,仿佛隻有這樣才不算亵渎了他。
“我一生的信仰,求你......救救我吧。”
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林津年猛地睜開了眼,眼底如霜,一派清明。
門外傳來了林夫人小心翼翼的敲門聲:“佳鑫,你能不能下樓看一下?有個人自稱是你弟弟找上門來了。”
弟弟?
林津年眸中的寒霜瞬間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惡魔眼中興奮的光點。
這是弟弟嗎?不,這是他夢中救贖他的“聖子”。
林津年坐着輪椅出現在二樓樓梯口的時候,周聿正襟危坐在會客沙發上喝完了一杯茶,穆解旭在一旁給他輕聲介紹着林家的情況。
清俊瘦高的男人,穿着淺灰色的居家服,可能是剛從床上起來的緣故,頭發還有點亂糟糟的,連帶着身上的疏離和壓迫感都淡薄不少。
林津年斜倚在輪椅上,遠遠凝視着樓下的周聿,見後者有所感應地擡起頭,他才好整以暇地彎了彎嘴角,修長的手指緩慢地敲着輪椅扶手,似乎心情很不錯。
“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沒錯。”
他一句話直接給周聿坐實了在這個家裡的身份。
林夫人臉色倏地一變,表情跟吃了蒼蠅一樣:“你爸爸知道這件事嗎?”
“這種小事沒必要驚擾他。”
林津年眼含警告,意有所指地看向了林夫人:“林尹最近學業好像有點退步,你要是有空就多盯盯他,别到時候讓外人看笑話。”
言下之意是不該管的事别多管,管好你兒子就行。
雖然這個家裡的掌權者是林父,但他身居高位,政務繁多,回家的時間都沒有林津年這個大兒子多,導緻家裡有什麼事都是林津年做主,也讓林夫人母子倆習慣性地依賴他,對他心生敬畏。
聽見樓上的動靜,周聿側頭望去,見林津年嘴角含笑注視着他時,他不禁皺眉站起身,遙遙和林津年相望着。
一時之間氣氛沉寂了下去,在場的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個,不知道他們這互相對望着是什麼意思。
林津年笑盈盈地看着周聿,忽然開口:“你到我房間來一下,有個東西給你。”
東西?
周聿疑惑地和江寄對視一眼,江寄手底下掐了掐他的手心,對他悄悄地搖頭。
“什麼東西?”周聿揚聲問道。
“一個有着視頻的......U盤。”
林津年舔了舔唇角,眼睛緊緊盯着周聿慘白的臉色,仿佛在欣賞獵物瀕臨死亡前的恐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