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甯國回到應天府後,周舍吊着受傷的胳膊被馬秀英好一通罵,罵她不該強出頭,亂出什麼主意,打仗那是武将們的事。
周舍心裡知道她是擔心自己,可還是委屈的很,見四下無人,便走過去将腦袋俯在了馬秀英肩膀上,眨巴着眼睛委屈道:“我也害怕,誰知道那槍頭就直直飛了過來,躲也躲不開啊”。
馬秀英見她可憐的小模樣,心疼的輕摸着她的胳膊,溫聲交代道:“先在城裡好好把傷養好,過些時日再去軍中吧”。
之後馮文秀也每天來看周舍,但周舍還是照舊躲着她...馮文秀每次看着她捧着胳膊閃的飛快,心裡便有些氣惱...這人到底是躲什麼,自己又不是什麼豺狼虎豹...當真是個膽小的!
其實那傷口十來天也就好了,硬是讓馬秀英拉着養了快一個月,整天什麼都不讓她做,人都吃胖了一圈。
周舍太無聊,就沒事隻能逗朱标玩,朱标這時候三歲多,正是可愛的時候,每天被她拉着到處逛,可歡喜的很。
總是奶聲奶氣的朝着周舍喊“大哥”,周舍對這娃娃一點抵抗力都沒有,時常嫌他走得慢,就用左手把他抱着或背着,朱标就摟着她的脖子咯咯直笑。
小朱标最喜歡這個“大哥”,其他哥哥都不抱他...他哪知道其他人可不敢像周舍這樣對他。
秋菊的針線活也是頂好的,那傷口養好後,隻有一道紅色的長痕,看着是有些吓人,好在并不是扭曲的醜樣子,這點周舍還是很滿意的。
養傷養了一個多月後周舍才又回到了軍中,與朱文輝他們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
自從朱文剛與周舍有過“過命”的交情後,對周舍更是親近的很,整日像個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周舍走哪他便跟哪。
惹得好幾次周舍不方便時都得躲着他,生怕自己的身份穿幫...
大帳前站崗的日子仍然繼續着,幾人将軍營附近的山野也挨個摸熟了,哪裡的野果子好吃,哪一片時常有野雞出沒都被他們四人給探得明明白白,日子過得也并不算太無聊。
至正十九年開春後,大軍又陸續攻占了浙東餘下各地,朱文輝他們三人如今年紀也不小了,朱元璋便打算将他們派遣出去。
于是朱文輝被派去随常遇春攻打衢州,朱文剛和朱文遜被派去随胡大海一起打處州,四人轉眼即将隻剩周舍一人...
分别之際,三人對周舍很是不舍,又一起去打獵吃了頓野味,而後深深擁抱了才各自分開。
朱文輝年長些,還能笑着說些話别的話,而朱文剛與朱文遜則偷着抹掉了眼淚才擡頭朝周舍笑着道:“文英好生在爹爹跟前,咱們去替爹爹殺敵便成”。
周舍壓着眼眶中想要奪目的水花,看着面前身着銀甲的三個精瘦少年重重點了點頭。
最後看着三人策馬而去的背影時,周舍還是忍不住落了滴眼淚...今日一别,不知他們何時能再回來。
突然間小夥伴都不在了,隻剩下她一個人在軍營,周舍萎靡了好幾日,整日閑暇時間就窩在營帳裡逗着白眉。
又過了幾日後,她便沒時間再閑着了,因為費聚又對她進行了加強訓練。
費聚對她開始了深夜偷襲戰的訓練,而她就是被偷襲的那個!
連着一個月,周舍沒有一個晚上睡過好覺的,都快成了驚弓之鳥,熟睡中但凡聽到一點動靜便是一個鯉魚打挺,随後拔起匕首便刺出去...好幾回天亮時秋菊去她營帳都差點被她給誤傷了!
這般嚴苛的訓練自然有顯著的成效,那就是周舍即使困極了也始終保留三份警惕。這三分警惕便是費聚要的成果,在戰場上這份警惕危險時是能保命的。
四月份時,一個不好的消息傳回了應天,馮國用在攻打紹興時不幸突發疾症身亡了。
這個消息讓朱元璋十分傷心,痛哭不已。
周舍也有些傷感,馮國用這人文武雙全,儒将之名是切切實實的。周舍到了親兵營之後,馮國用對她也是極好的,他們幾人時常偷着去打獵,馮國用知道了也從未責罵過他們。
周舍知道現在最難過的不是朱元璋,而是馮文秀,她還有個年幼的弟弟...
待馮國用的棺木運到了應天時,朱元璋親自給他舉行了厚葬。
應天府有座雞籠山,六朝時曾先後為皇家花園和佛教聖地。這裡再适合馮國用下葬不過了,于是朱元璋便将馮國用葬在了此處。
下葬那日,年僅十七的馮文秀哭的伏地不起,一旁年幼的弟弟馮誠跟着也哭的眼淚鼻涕一直流。
周舍在旁看的心酸,默默走過去用手輕托起了馮文秀,而後扶着她走完了整個下葬儀式。
朱元璋當即宣布,因馮誠年幼,讓其弟馮國勝承襲兄長的職位,繼續掌管親軍。
馮國用下葬結束後,周舍回到應天府城裡待了幾日,好生安慰了馮文秀幾天。
這三年周舍怕身份暴露,所以未敢再與馮文秀多碰面,她去了親兵營後見面次數就更少了,這幾日反而是她們相處最多的。
隻是馮文秀傷心難過的緊,周舍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就每天陪着她待上一兩個時辰,給她說些自己去了親兵營的趣事,也說說平日裡馮國用統領親兵的事迹,還有上次一起拿下朱亮祖的經過。
開始時馮文秀隻顧難過,也不理她,後面慢慢聽她說到父親,才認真聽了起來。
再到後來周舍把自己剛來到這裡一年多所經曆過的和所見到的也慢慢說給馮文秀聽。
周舍隻是想告訴馮文秀,這個世界比她可憐凄慘的人很多,她現在還有弟弟和叔父在身邊,總歸是有親人的,馬秀英也一直把她當女兒一樣對待,她是功勳之後,朱元璋必定虧待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