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時,房門被大力推了開,随之而來的是耿天璧焦急的呼聲“成玉,成玉”...
耿天璧收到父親戰死的消息時強忍悲痛,帶兵連夜趕了回來,到了處州城外時拔劍就要殺進城去,卻見是朱文忠的部将在城門内,而後他便策馬狂奔進城面見了朱文忠。
朱文忠面含悲色的将日前李祐之領苗軍叛亂及他父親和朱文剛戰死的經過告訴了他,好生安慰他一番後,便揮手屏退了左右。待屬下都退下後,他才低聲緩緩說出了耿成玉之事。
耿天璧聽完後,七尺男兒當場熱淚滾落而下,呆愣許久後才一摸眼淚,轉身去尋妹妹。
他心中焦急,隻想快點見到妹妹,這才不管不顧的将門推開,推開房門時便看到周舍靠在床邊睡着,妹妹成玉則靠着她肩頭沉睡。
耿天璧一時收了聲,也定住了腳步。
昨夜耿成玉哭了很久,後來周舍實在無法,便上前去将她抱在懷裡,想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卻也什麼都說不出口,隻能隔着被子緊緊抱着她。後來耿成玉哭累了就靠着她睡着了,周舍也累的不想動了,就這樣靠在床邊也跟着睡了過去。
周舍與耿成玉同時被這巨大的推門聲吵了醒,見來人是耿天璧後,周舍擡了擡被壓的發麻的左肩,當即便松開了耿成玉起了身。
耿成玉擡起紅腫的雙眼,在見到哥哥的一瞬間,眼淚又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耿天璧一個箭步上前将她緊緊擁在懷裡,悲傷在房裡又蔓延開來...周舍默默退出了房門,而後将房門輕輕關了上。
門外是肖茂芳與常峰在守着,二人早間換了李邊兄弟去歇息。見周舍從房裡走了出來,肖茂芳便引她去了院裡的石桌處,桌子上放了水盆及吃食。
周舍随意洗了把臉後,便吃起了肉餅和面片湯,邊吃邊吩咐道:“一會兒打些水送進去,再送些面片湯”。
肖茂芳點頭應下了。
周舍從昨日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一口氣吃了三個肉餅兩碗面片湯肚子才算飽了,而後換了衣服才去找朱文忠。
昨日城内百姓都緊閉門窗躲了起來,那些苗兵隻搶劫了些富商,朱文忠令手下連夜清理了城内的屍體,将那些叛賊扔到城外一把火全燒了。
找到耿再成的屍體後,與朱文剛的放在了一處,打算三日後再給他們下葬。
那日兄妹二人抱頭痛哭後,耿成玉在哥哥的安撫下情緒好了些,但是卻不願意吃東西。耿天璧在朱文忠的命令下接替父親繼續鎮守處州,于是開始忙碌了起來,他便懇請周舍代為照顧妹妹。
開始時周舍找了婢女去伺候,但是耿成玉除了周舍外,不讓别人進房間,于是隻能周舍自己送些吃的進去。
周舍頭兩次送進去的面片湯放在桌上,等她去收碗的時候動都未動,第三次時,她就端着碗坐在床沿,也不說話,用湯匙将面湯喂到耿成玉的嘴邊,直到她被迫張嘴吃下為止。
而後兩天周舍就這樣逼着她吃些東西,每日除了還送些水和換洗衣衫進去外,其他時間一直讓人在門口守着。
耿成玉在屋内榻上待了三日,在她爹與朱文剛下葬那日終于走出了房門。她一路扶着她爹爹的棺木前行,周舍也未見她有何異樣,隻是面色沉靜,已不再流淚!
周舍将手搭在朱文剛的棺木上,一路輕聲和他說着話,直到看着泥土将兩句棺木掩埋後,最後看了一眼朱文剛的墓碑輕聲道:“文剛,我走了”才轉身離去。
耿成玉随哥哥跪下鄭重給爹爹磕了三個頭,随後起身時面上已是兩行清淚...
耿再成與朱文剛安葬完後,當日晚上回去,周舍再送飯到耿成玉房間時,發現她在榻上沉睡,起先以為是白天她爹下葬時哭累了,等周舍拿起碗坐在床邊時才發現有些不對,她拉起被角一看,白色的被褥上一片鮮紅,耿成玉的手腕旁赫然躺着一支帶血的發钗。
周舍震驚無比,心痛的瞬間也明白了,原來她隻是為了見她爹爹最後一面而已...
下一刻她立即掏出懷裡的帕子用力将出血的傷口壓住,一面朝外高聲喊“來人,叫大夫”
第二日,耿成玉醒來後,耿天璧俯在床邊大哭,看着涕不成聲的哥哥,和一旁站着的雙眼布滿血絲的周舍,她默默閉上了眼睛,始終沒有開口說話,就那麼靜靜的流着眼淚...
最後在她哥哥再三懇求讓她不要再做傻事後,她才微乎其微的輕點了下頭。
又過了兩日,處州一切安排妥當,朱文忠便要帶兵返回嚴州,處州則由耿天璧完全接手。
周舍也要與朱文忠分開,從處州直接回應天。
出發前晚上耿天璧找到了她,二話不說,當即拜道:“爹爹與文剛戰死,成玉受此委屈,為兄萬般愧疚心痛,眼下處州府周邊躁動不安,不是靜養之地,況且我鎮守處州事務繁多,恐不能悉心照顧成玉,望文英兄弟将她安全帶回應天交給嬸娘照顧,我才安心”。
周舍趕緊将他托起,随後便鄭重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