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日的默默陪伴和後來一路悉心的照料,耿成玉潛意識是信任周舍的,但是羞恥心又讓她想遠離...帶着這種矛盾的複雜心裡回到應天後,終于不用再面對他了...
此時碰巧遇見,耿成玉本能的想逃,但被笑聲留住腳步以後,便靠着馬廄遠遠看着他們...
當看到朱标下馬揉着屁股的樣子時,和記憶深處某一個場景重疊了起來...那年自己七歲,爹爹帶着自己與哥哥跟着當時的朱伯伯離開滁州,還記得那日下着大雪,自己在爹爹的懷裡騎着馬走了很久,屁股很痛卻也不敢吱聲,當馬停下了以後,便看見一個穿着一身裘衣,頭戴裘帽的漂亮男童從朱伯母的懷裡下了馬,而後也是這般揉着屁股跺腳,面上表情甚是豐富,當時自己也顧不上痛了,和其他人一起笑了許久...
想到此處,耿成玉便不由自主的輕笑出了聲,才讓周舍擡頭看了過來...二人視線對上的刹那,耿成玉便轉身看向了馬廄,一時間誰也沒出聲,還是朱标先開口喊了一聲“成玉姐姐”,周舍才牽着馬繩和他一起朝耿成玉走了過去。
到了耿成玉面前時,周舍輕笑着開口道:“我帶标兒跑了幾圈,他也乏了,我先帶他回去,今日天氣甚好,你且去跑上幾圈”。
耿成玉并不看她,隻是輕點了頭。
周舍将紅棗栓好後,給它添了些草料,才拉着朱标離去,剛走出幾步便聽見身後傳來了一聲輕輕的“謝謝”,周舍停下了腳步,并未回頭,隻是輕搖了一下頭,然後便拉着朱标徑直離去了。
到了五月初五這日,剛到三更天,周舍便被秋菊從床上挖了起來,周舍這院子已經布置成了新房,整個院子大紅喜字,紅燈籠高高挂,連白眉的窩都給換成了紅色的,别說有多喜慶了。
屋内更是床榻全新,大紅色的錦被紅的耀眼,一對紅燭緻立兩旁,桌上各種瓜果棗仁放着,原本周舍放兵器的木架也被移了出去,變成了一座精美的梳妝台,左邊屏風則換成了鴛鴦屏風,裡面的木桶也換了新的,再裡邊原本的木櫃子也換成了六門大櫃。右邊空着的地方放了個書架及長條書桌。
弄得周舍這幾日總有種走錯房間的錯覺...
待她洗漱好清醒後,秋菊将她按在床邊坐下,将她的頭發重新梳好束起罩上網巾。
而後給她穿上新的玉白中衣,最後穿上鑲嵌黑邊的暗紅色喜服,喜服上繡着金黃色的鴛鴦和喜字。而後秋菊拿出了一條玉質的腰帶給她帶了上,這腰帶是馬秀英親手挑的上好的玉石令工匠打制的,上面的玉石大氣通透,異常華美。
最後周舍蹬上嶄新的官靴,秋菊則給她帶上了黑色的翼善冠,這翼善冠上窄下寬,兩邊折角向上豎起,兩側貼着金花,上面用金絲線繡着二龍戲珠。
這一番穿戴下來,好一個神采飛揚,風姿凜凜的新郎官...
秋菊滿意的笑道:“這番打扮,今日怕不是要把那些女眷的眼睛給迷花了”。
周舍挑着眉朝她笑道:“那她們的眼睛可是當真不好”。
這邊周舍去了馬秀英那裡後,卻發現沒人,便自顧坐下吃着桌上的點心。
馬秀英此時正在馮文秀房内,正給馮文秀梳着長發,二人說着話,不知不覺說到周舍那時剛被帶到馬秀英面前時的樣子,馮文秀好奇的問着,馬秀英尋着記憶中那小叫花的模樣,不緊不慢的說着...邊說邊将馮文秀長發盤好,最後給她将金冠戴了上。金冠小巧而精緻,精雕細琢,兩邊至肩的流蘇甚是好看,配上靈動的耳飾精妙絕倫。
馬秀英看着她施了粉黛的妝容,還有身上大紅對襟喜服,那喜服外還罩着牡丹流光霞帔...不由得誇道:“文秀今日極好看!”。
馮文秀有些不好意思道:“嬸娘才是天姿卓著”。
半響,馬秀英看着她有些惆怅的歎道:“你可後悔?”
馮文秀自然知道她是什麼意思,雙眼認真看着她回道:“文秀不後悔...”
馬秀英牽起她的手鄭重道:“你與周舍自幼相處,咱們早已經是一家人,不論今日是對是錯,嬸娘願你們能彼此扶持,互相幫襯,到這亂世清明。他日你們若是心中各自有人,嬸娘定會想辦法如你們的願,你們總歸還是至親之人”。
馮文秀反握住她的手,重重點頭答應了,低頭間不覺流了兩行清淚...她知道嬸娘是将周舍當成親生孩兒的,但對自己的疼愛卻也不假,十年的教誨和照料,不是母親卻勝似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