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棠又重新躺回自己的小草堆裡,抱着羊皮襖,一言不發閉上眼睛開始沉默。
一人一系相顧無言,帳内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聞棠才有了動靜,她從小草堆上骨碌着坐了起來,開口道:“接受任務。”
她剛剛看似沉默,實際是在制定計劃,搏一搏,摩托變奔馳,拼了。
剛出新手村,就遇到了個這麼難搞的任務,難搞哦。
正在這時,感到一陣刺眼的陽光朝自己射來,聞棠下意識擡手擋在眼前。
腳步聲響起,是有人進來了,聞棠适應這束陽光後,才看清進來的人是曾經和她住在一個氈帳的李媪,她面色依舊滄桑,可眼神卻不再麻木,手上端着一個很大的碗,碗裡散發出令人垂涎的香氣。
聞棠的肚子很合時宜地響了起來,見她已經醒來,李媪驚喜道:“你醒了。”
“睡了這麼久,一定餓了吧?快吃吧。”
她将手中的大碗放到聞棠面前,是一碗粟米粥,米粒圓潤飽滿,米脂金黃濃稠,一看就是上等品質的粟米,上面還加了好多大塊羊肉,看起來好吃極了,聞棠立刻接過碗大快朵頤起來。
有米有肉,真香。
這應該是從右賢王庭糧倉裡搶到的。
啊,不對,文化人的事又怎麼能叫搶呢,這些粟米本來就是大漢的,應該叫物歸原主才對。
聞棠一邊吃,一邊聽李媪給她講外面的情況,現在已經是日昳時分了,也就是下午一點左右,昨夜漢軍來得猝不及防,匈奴無力抵抗,很快大敗,右賢王及其衆多心腹被俘。外面的漢軍正在救治傷員、清點俘虜和戰利品,而她們這些被抓來的漢人奴隸也很快也能跟随漢軍一起回到大漢,各自歸鄉了。
說到這裡,李媪眼中忍不住流出淚水。
“棠棠,之前是老婦誤會你了,我們不知内情,對你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你莫要生氣了。”
聞棠之前在哈瓦爾達身邊當卧底的時候,為避免發生意外,橫生枝節,所以對待同為奴隸的李媪他們态度很差,一副趾高氣昂看不起她們的模樣,活脫脫一個巴結上權貴就忘本的谄媚小人,所以其他人都不喜歡聞棠,總是背後讨論她的是非,李媪雖沒這樣,但見到她時也是闆着一張臉,沒什麼好臉色。
昨夜戰後聽那些士兵讨論聞棠獻圖一事,她才知道自己之前一直誤會聞棠了。
聞棠根本不是什麼通敵賣國的奸佞小人,而是孤身冒險的英傑之人,當即一股愧疚之情湧上心來。
她雖是個無知婦人,但也很敬佩聞棠,因此見聞棠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她道歉。
聞棠擺了擺手,根本沒在意這件事,将空了的碗放到旁邊,擦了擦嘴角,走出氈帳。
草原上的落日是很美麗的,隻是聞棠之前一直将全部心思放到活命上,無暇顧及美景,她站在夕陽下,情不自禁的笑了,風景是夕陽,可接下來的人生卻是朝陽。
因為剛結束一場戰争,這裡處處可見鮮血,就連風也吹不散空氣中的血腥味。
雖然這次戰争取得壓倒性勝利,但一場三萬人規模的大戰肯定會有人死亡或受傷,軍醫們都心照不宣地緊着軍官将領們治療,若有餘力,那也是去救治瀕死的重傷患者。至于那些普通士兵,倒不是不想治,實在是分身乏術,沒有精力去治。
緊缺的草藥也是如此,所以大部分士兵隻能自救。
聞棠走到一處醫帳前,帳中軍醫并不認識聞棠,看她穿着,以為是自己小徒臨時招來的助手,于是闆着個臉訓斥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外面閑逛,傷情緊急,還不快進來幫忙!”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拉進帳中幫忙。
有一位受傷的士兵橫躺在地,他的右臂受到了穿透性傷害,不停地流血。
聞棠仔細觀察那名士兵,他的嘴唇已經發白,毫無血色,額頭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渾身發顫,想要說些什麼,但因為失血過多沒有力氣,隻能小聲呻吟。
他旁邊倒是還有幾名戰友,身上也受了傷,比他稍輕一些,可以自己處理,衆人有的按壓出血處,有的直接往傷口上灑兩把土,更有甚者對自己下手狠的直接拿起一把燒紅的烙鐵印在傷口處來達到止血的目的,看得聞棠龇牙咧嘴,倒吸一口涼氣。
嘶,共享痛覺,恐怖如斯。
聞棠走到那名右臂受傷的士兵面前,蹲了下來,拿起一塊幹淨的粗布幫他包紮傷口。
那士兵是個健談的,而且現在需要說些什麼來轉移自己對于疼痛的關注,見她年紀雖小,可做事一絲不苟,包紮手法也新奇,于是贊道:“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做事居然還挺沉穩。”
然後又補了一句:“膽子也大。”
聞棠淡定道:“我曾有一場奇遇,夢中見過一位神醫行醫,依樣畫葫蘆,自己便也學會了這些。”
夢中遇到神醫?
這可真是件稀奇事兒,正當衆人努力用腦子理解這件事時,聞棠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事情裡,先是用拇指,手掌和拳頭壓住出血部位近心脈的一端,神奇的是,過了片刻功夫,居然真的停止出血了,最後将折好的粗布繞在傷口處包紮打劫。
看似從容鎮定,實際心裡慌得一批,這些包紮手法她隻在大學講座裡學過,實驗對象也是假人模特。
沒有辦法,這人可是她千挑細選選出來的,他血流速度不快,不像有的傷員大動脈受傷直接往外大量噴血,幾十秒時間人就會死掉,這人雖然狀态看着不太好,但至少一刻鐘内不會死,若聞棠止不住血,也可以學習帳中其他勇敢士兵直接用烙鐵烙在傷口處高溫止血。
聞棠剛才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引出接下來的話:“好了,等回去後要勤換藥,處理傷口時一定要用燒開後再晾涼的水,唉……”
聞棠臉上帶了些無奈,又有些遺憾:“要是有酒精就好了。”
但顯然這次出了些意外,并沒有關心酒精是什麼東西,隻是有人開口問了一句:“為什麼一定要用燒開後的水處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