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裡屋,少女暫代了月亮,照亮了他。
月光下,藍幸定定看着少女的眼睛。
那是一雙澄澈空明的眼睛。
他在心裡祈禱,祈禱如果真的出國,郁姝還會記得他。
兩性關系裡,似乎隻有相愛的男女,才最為緊密,雖然不一定。
凝澀在心,口難開。
“你,不要早戀。”
他說出這句話,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脈,血液沖破阻礙,麥黑的皮膚升溫變紅。
急切又怕聽到郁姝的拒絕。
俊秀的臉上,濃密地睫毛飛速地撲閃,藍幸心髒鼓起、又落下。怕迎來失落,又怕後悔沒開口。
郁姝微微愣了下,同意了。
她當然不會早戀。
她可不想被叫家長。
……
淋了一場雨,又吹了風,理所當然地,郁姝感冒了。
渾身無力。
郁華立馬給郁姝熬了蔥姜可樂。
強行捏着郁姝鼻子灌了半碗,郁姝說什麼也不再張口了,被哄着再喝完剩下的。
郁華指了指樓上,藍幸家,“剛剛去送這個,他們家好像又出門了。”
沒有得到回應。
郁姝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郁華為郁姝掖好被子。
接到了老媽和郁姝外婆的電話,兩個老人搶着要叫郁姝去吃飯,郁華頭大,隻好如實告知。
郁奶奶在次日早上,帶着郁笙,提了一隻雞沖上門了。
郁華如臨大敵,接受老媽的斥責問罪。
郁奶奶心疼地抱住郁姝,“小玉,你爸沒照顧好你啊。”
她握着郁姝的手,老眼嘀嗒,心疼得不行。
郁笙撲上郁姝的小床,捏着這個曾經胖姐姐所剩無幾的胳膊肉。
郁華和秦婉兩人作為父母,隻能靠邊排排站。眼觀鼻鼻觀心,等老人家的情緒過去。
等到了下午,郁外婆也上門了。
她宰了家裡的老母鴨,搭公交來的。
得病如牆倒,去病如抽絲,郁姝算是徹底體會到了。
假期裡沒有出過一次門。
直到最後一天,要不是電腦那端,符楚的消息提醒,郁姝隻怕要忘了她的大事。
事關加分,她匆匆忙忙趕到學校。
符楚在禮堂來回踱步。
他昨天特意跑去洗衣店,托店主把校服熨燙地整整齊齊,決計要給郁姝一個不一樣的自己。
早上新洗了頭,又梳了個好看的發型。
師兄師姐都說他今天光彩照人,非同一般。
郁姝小跑着過去,怕遲到。
負責培訓的女老師已經進來了。
她五十多歲,歲月沉澱出優雅的書香氣質,講話慢吞吞地,聲音也很溫柔。
是學校的行政老師,很少見到,郁姝好奇地觀察她。
柯老師遞給他們一人一條紅色绶帶,上面寫着春城三中。
為表誠意,柯老師還是交了一些新羅歡迎語,讓他們盡可能在明天用上。
都是一些淺顯的歡迎語,郁姝念得流利,柯老師贊賞地點頭。
轉而講起了學校的曆史和發展:“如果明天有人問起,你們就按我今天的說,但我想他們應該不會問你們。”
柯老師還交了一些接待禮儀,來賓怎麼引,他們該怎麼站位之類的問題。
反正主要任務都集中在明天,他們兩就是代表學校的門面,幹幹淨淨,清清爽爽展示自己。
“像符同學這樣就不錯,衣服熨貼,頭發整齊。”
柯老師誇了一嘴。
符楚的尾巴翹上了天,他挺直肩膀。
餘光中瞥見郁姝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注視。
盛大的禮花綻放,大巴停在春城三中的門口。
新羅方的師生一齊下車。
一衆校領導等候在門口迎接。
郁姝今天特意塗了一點媽媽的口紅。
藍白相間的校服上挂着鮮紅的绶帶,襯得她氣色更加溫暖。
美好又漂亮。
一長串别扭的中文從新羅師生的嘴中吐出。
“春城果然是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你們的學生,又優秀又美麗。”
校長笑着介紹郁姝。
“我代表全校師生,熱烈歡迎你們的到來。”
郁姝得了誇獎,頗為殷勤地為他們引路。
來春城三中的一行人中,除去四個學生,就是一男一女兩個老師,還有一個秃頂的領導。
西裝領結,套裝工裙,都很正式。
于主任稍稍跟在後面,抓了抓頭發,把發膠抹得更勻些,收了收肚子。
學生裡的兩個女生,湊在一起悄咪咪說小話。郁姝看過去時,對她比了個大大的愛心,很洋氣的新羅範兒女孩。
一路從門口繞到花園、假山,還有初中的三座樓。
平日裡從來不開的噴泉雕塑,此時正緩緩流淌着。
路過教室時,還有學生好奇地張望着。
沒有去高中部。
最後在禮堂進行大合影。
郁姝和符楚兩個相貌出衆的學生,被校長安排在了中間,圍着新羅的學生。
老師們還要繼續在會議室讨論學習新東西,新羅的幾個學生卻可以自由活動了。
恩娜第一眼看見郁姝就被驚豔到了,但出國交流,老師再三叮囑她們在别人的學校要守規矩。
按耐下想和郁姝交談的小心思,終于等到自由活動的機會。
和秀靜對視,小心翼翼地開口:
“你好,郁姝,我能和你合影嗎,我想發在我的Facebook賬号上。”
她的中文一般,每個字都說得極慢,像牙牙學語的嬰兒。
單眼皮,薄骨架,是很典型的新羅清秀女孩長相。
郁姝是第一次真正的和外國人交流,沒想到完全沒有困難,對方的中文已經能流利和她表達了。
如果所有的外國人都會說中文該有多好,郁姝想。
這樣就不用學那麼多語言了。
得到回複,恩娜打開她的手機。
先是和恩娜拍了一張合影,再和秀靜拍了一張。
郁姝保持同樣的姿勢,微微對着鏡頭笑。
最後可能是符楚幽怨的眼神太明顯,恩娜猶豫地拿起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