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的臉上先是一片空白,緊接着變為驚喜交加,狹長的丹鳳眼在一瞬間睜圓,眼中迸發出欣喜若狂的光芒。
她的身體因極度的震驚而劇烈搖晃起來,鼻間輕喘着略顯急促的呼吸聲,胭紅的血色瞬間從脖間蔓延到臉頰,整個人處于興奮之中。
“母後!”
李骥見到她如此激烈的反應,内心不禁有些後悔,後悔自己不該未經任何鋪墊就将此事和盤托出。
他連忙上前扶住皇後,并喚來守在院門邊的大宮女清芷:“清芷,快去給娘娘倒杯茶來!”
“不用......”
皇後到底是陪着皇帝經曆過無數風風雨雨、見慣了各種大場面的人。
她很快就将那份喜出望外的心情壓下心底,隻是那緊緊地扣在李骥手腕上,略有些顫抖的十指丹寇,仍舊暴露了她其實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靜。
她緊張地吞咽兩下,有些艱難的開口詢問:“骥兒,你剛剛......說什麼?是不是母後聽錯了?你真的......找到小祚了?本宮的孫兒李祚?”
皇後的一雙鳳目死死地盯住李骥的雙眼,神情之中滿是期盼,唯恐從他的眼裡看出一絲的猶豫與不确定。
李骥見狀歎息一聲,以慣用的姿勢在皇後的膝邊蹲下,仰頭認真說:“母後......當然是真的,兒臣什麼時候騙過您了?您要相信兒臣,兒臣很快就能把小侄子帶回來了。”
皇後得到李骥肯定的答複後,深吸一口氣,雙眸微合,如玉般的臉頰微微揚起,眼角很快就泛紅并析出一顆顆豆大的淚珠,淚珠沿着額角沒入皇後那隐約能看到幾絲白發的雲鬓中。
距離皇太孫李祚失蹤,已經七年了......
七年前太子府那漫天的大火依稀還在皇後的眼前浮現。
那是寒冬臘月裡的一個深夜,沉浸在安詳夢鄉之中的太子府忽然走水,毒燎虐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吞噬了大半房屋,明亮耀眼的熊熊烈火将京都内城的半邊天空點亮。
在那場混亂的災難中,不僅兩歲不到的皇太孫李祚被細作乘機擄走,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太子府裡的幸存者也悉數身患奇毒,先太子李宸與太子妃蘇氏在纏綿病榻将近一年後,相繼逝去,至死都沒能得見自己流落在外的骨肉一面。
同樣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原本一直默默無聞地跟在太子身後的皇三子李骥迅速成長起來。
年僅十六歲的他接管了先太子留給他的一萬親兵,并在與邊境敵寇的交戰中以少勝多、一戰成名,“戰神”的赫赫威名迅速傳遍了大江南北。
縱使皇帝對李骥的存在深惡痛絕,但也不能否認李骥在軍事上的卓越才能,屢次重用。
随着邊境戰事的愈加緊張,李骥手中的軍權猶如滾雪球一般地壯大起來。“神骥軍”的橫空出世,為皇帝奪回了胡人侵占的大片疆土,使得邊境安穩數年。
兩年後,李骥從邊境大勝歸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連抛出數個鐵證,證明二皇子李璜就是當年殘害太子府上下百餘口人的幕後黑手。
李璜見勢不妙,意圖謀權篡位,但沒過多久便被李骥徹底鎮壓。
可惜的是,李璜至死都不曾說出李祚的下落。
李骥和楊知遠從後來在其府内翻出的信件裡得知,當年那個細作在擄走李祚之後,剛出城門沒多久就遭到了來自主人的追殺。
那細作雖然為李璜賣命,卻不甘心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去,于是他就帶着李祚四處逃命。
在李璜的手下終于抓到那個細作時,那人已經服毒自殺,他一直随身抱着的皇太孫李祚卻不見了蹤影。
從此,李祚就如同墜入大海中的細針,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簡直就如同水中撈月一般困難。
皇後知道李骥這七年來從未放棄過尋找,雖然他從不向自己提起這過程中的種種波折,但是皇後一直清楚他在做什麼,哪怕隻有一點蛛絲馬迹,李骥也會順藤摸瓜地查個底朝天。
故而她也明白,如果不是有絕對的證據,這傻孩子不會向自己提及這件事情。
皇後心中思緒萬千,百感交集,她用手中的絲帕輕輕擦拭掉眼角的淚珠,帶着些許哭腔說:“瞧瞧本宮,一時激動,居然在骥兒面前如此失态。”
李骥從清芷手中接過一碗清茶,遞給皇後,口中輕聲安慰:“這是大好事,母後如此激動乃天然的血脈親情,有什麼失态可言?況且我們不都是一直等着這一刻麼?”
皇後接過來微微抿了一口,順了下氣便将茶碗放到旁邊的石桌上。
她如往常般溫柔地來回撸了幾下蹲在自己腳邊的大腦袋。
李骥的發絲很硬,額間的碎發甚至有些刺手。太子李宸曾笑稱李骥的頭發和他的脾氣一樣是個硬茬子。但她和太子都知道,這個在外人口中冷血無情、冷若冰霜的攝政王,在面對自己承認的親人時心腸是何等的柔軟。
皇後不禁感歎道:“好孩子,這些年辛苦你了。”
“一家人之間何談辛苦,都是我該做的,母後隻需要安穩地呆在宮裡等我把小侄子領回來就成。”
皇後聞言笑開了花,連聲應和:“好好好,母後等着你們回來......”
.....
皇後的這個千秋過得并不平凡,先是經曆了一番李暄逼宮的驚吓,緊接着又聽到令她牽腸挂肚數年的孫子的消息。
接連折騰下來,她早已身心俱疲,心神不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