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注意到他,是因為他長得太帥了,在人群中像一把破鋒的劍,眉宇飛揚,特别是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藏在纖長濃密的眼睫下,似化不開的寒冰,但他又會給陌生人買蛋糕,關心一個陌生女生的安全。
陳泊舟是個徹頭徹尾的怪人,傅梨這樣下了結論。
“我叫傅梨,你可以叫我阿梨。”傅梨從蘑菇屋出來,站到了陳泊舟的身旁,“我身上真的一毛錢都沒有了,就算你給我開房,我也沒錢可以還你。”
“不用還。”陳泊舟回答得很笃定。
你很有錢嗎?傅梨很想沒頭腦地這樣問他,可看到他身上火鍋店的打工服,又堪堪閉嘴,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或許我能去你家住嗎?”
這樣大膽的話語一出,兩個人都沉默了,言語從傅梨的腦子裡轉過一圈,她才慌亂地連連擺手,“我,我隻是沒錢還你,不想你破費罷了。”
陳泊舟的神色則淡定很多,在火鍋店打工的時候,會有女顧客跟他要聯系方式,他見過那些人羞赧的神态,自然不會把傅梨歸為那類人,傅梨隻是過分開朗了些,對他卻不是那樣的情感,他慢慢地開口,“可以,但是我住的地方很破。”
“沒關系啊。”傅梨聳聳肩,笑得眼睛彎彎的,像裝進了滿天的星星,“反正我現在什麼都沒有,和流浪漢差不多,睡你家總比睡橋洞好吧。”
一滴雨水從天空落下,落在傅梨的鼻尖,她擡起頭,另外一滴雨就落在了她的眼睛裡,“唉呀,不好啦,下雨了,真的要變成落湯雞了我們,趕緊跑。”
她往公園的出口沖,伸手去拽陳泊舟的袖子,大笑道,“趕緊跑啊,傻愣着幹什麼?”
陳泊舟被她帶動着跑了起來,一場大雨傾盆而下,他的目光卻沒有離開過兩人交握的掌心,那樣的溫度仿佛透過指尖傳到了他的心髒,傅梨大聲地笑着,空寂的公園裡,她成了唯一的希冀,也是陳泊舟日後唯一的希冀。
真的很奇怪,事情明明已經過去了很久,但是陳泊舟卻記得很清楚,他記得那天夜裡傅梨的眼睛也像此刻一樣亮,像永恒的星星,像熾熱的篝火,永遠不會熄滅。
陳泊舟看着眼前的傅梨,試圖尋找過去存在的痕迹,可是分離的時間太久了,所有的記憶都已經湮滅,變成了一堆往事的飛灰。
傅梨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天真的女孩,她和他高貴的母親一樣,在一個下雨天抛棄了一切,再也沒有回來。
若不是自己的惡意糾纏,傅梨此時隻會在别人的懷裡,享受着屬于傅大小姐的專寵,陳泊舟從過去抽離出來,理性重新回到大腦,眸光森冷。
“傅梨,收起你們上等人那些所謂的是非判斷,你們總是自認為慈悲,自認為寬大為懷,認為這世間的窮人都是蝼蟻,你們高高在上,散發些稀薄廉價的真情,就指望讓所有人感恩戴德?”
“收起你這些僞善的小把戲吧,我隻覺得惡心。”
他的臉色逐漸變得陰冷,方才那些旖旎煽情的片段都失去了溫度,他就這樣把傅梨撇在床上,直接走了出去。
傅梨把衣服整理好,走出休息室,就看到陳泊舟仰着頭在大口喝水,水液順着下颌流向突起的喉結,飽滿的胸肌在劇烈起伏,他顯然是沒從剛才的狀态平複,把水放下後,又去了一趟洗手間沖澡。
半小時後他出來,又恢複了商業精英的模樣,仿佛方才動/情的人根本不是他,他看到傅梨還坐在沙發上,挑眉問道,“傅小姐還有什麼吩咐?”
這純粹是明知故問了,傅梨站起來,慢慢地朝他靠近,情真意切,幾乎卑微,“陳泊舟,從前是我錯了,我不該跟你分手的,我真的錯了,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但是我希望我們之間的事情不要牽連到别人,你要怎麼報複我都可以。”
“但是我爸爸的公司,他經營了許多年,每天起早貪黑的,從來都沒有懈怠,我不想看他多年的心血毀于一旦。”
“還有陳金舵的事情,我弟弟就是錯了,但是我希望交給法律去裁決,我隻希望他以後在牢裡是安全的,我媽媽非常愛他,如果他出了什麼事,我不知道怎麼跟她交代了。”
“說夠了嗎?”
陳泊舟像是興趣缺缺,長腿交疊,拿起一旁的文件細細翻閱,眼皮都懶得擡一下。
“沒有。”傅梨咬着下唇,三思之後還是說,“從前的事都是我錯,我知道你恨我,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以前都是你對我好,我不珍惜,以後換做我對你好,你怎樣對我都可以,可以嗎?”
她仰着頭,紅唇微張,很殷切地看着陳泊舟,像是最虔誠的信徒。
陳泊舟倚着桌面,随手點了根煙,思考的時間過久,煙灰都要掉到紙上,冷笑道,“追求我?你以為我還是從前那個兜裡掏不出五百塊的窮光蛋,以為我永遠會在原地等着你來挽回我?”
“傅梨,如果你這樣想,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如果我願意,追我的人能從這裡排到銀龍街一号,有個惹事的弟弟和三十億違約金的傅小姐,想要追我,也該去樓下排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