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盯着他不放的偷窺感瞬間消散，耳邊的竊竊私語驟然變大，時不時冒出幾個依稀能聽得懂的字。滿身的血迹轉瞬即逝，他肩膀上和腹部的傷口也沒了蹤影。

一切都回到最開始的樣子，仿佛他從未經曆過可怕的事情。宋煙雨摸着完好如初的肩膀仍舊提起心，不敢有所松懈。

他謹慎的觀察起這片把他包成蠶繭狀的純白，想要去搞清楚在他來到這裡後發生的所有事，但卻一無所獲。宋煙雨扯過手邊流動的白色，一小團如蛛絲般的網狀物勾在他的兩指間。

他輕輕捏起其中一角，網狀物沒了支撐整個被提溜在半空中，不斷地往下流。宋煙雨将這片白色放回原處，沒一會兒便和大部隊合二為一。

‘白繭’外的聲音忽然怪叫起來，争先恐後的一波又一波壓過來，撞得‘白繭’晃動個不停。他快速把外套罩在頭上後捂上耳朵，試圖讓自己的耳朵能夠舒服點。可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如果自己能知道外面的聲音怎麼突然激動起來，說不定能想到解決辦法。

宋煙雨在心底不斷地給自己做起心理暗示，一鼓作氣的放下隻手。玻璃的碎裂聲轟在耳側，霎時仿佛時間停止般的安靜。他漲紅臉直直跪下，鮮血順着臉側流到下巴尖。

“……何—徐—行——”

它們為什麼會知道何徐行的名字？！

“何先生，這個陣法目前隻能做到這種程度。”山羊胡抿了口茶放下杯子，撥弄着手裡的算盤：“之後您另請高人吧，在下實在才疏學淺，無能為力啊。”

坐在他身側的西裝光頭數完錢合上箱子，他盤着珠子歎了口氣：“老頭說得對，何總。不是咱不幫忙，是真的沒得辦法。”

他沖對面的釋迦雲大師抛了個眼神：“您幾年前便把宋先生的東西送到大師那裡添福，這麼多年他也沒能研究出來個所以然。您現在身上的這法陣，還是哥幾個從古書上扒出來的半成品。要不是您催得急，我們也不敢輕易拿出來試。你說對吧，大師。”

釋迦雲大師雙手合十，低頭念了句法号。他身邊的小沙彌走上前，鞠了一躬朗聲開口：“何施主，宋先生的東西已經讓人辟出間屋子單獨存放，就在令堂旁邊。寺裡的師兄弟們一得空便會去念幾段功課，感謝您這麼多年的香油錢。”

主位上的男人心思沒在這裡，他的目光緊鎖在平闆的屏幕上，随口道了謝：“嗯，多謝諸位今天的幫忙。”

話音剛落，包廂門随即被推開。張助理手臂上搭着外套走向主位，他俯身在何徐行耳旁說了幾句，而後直起身子歉意的沖包廂内的衆人賠笑。何徐行關掉平闆站起身，任由張助理給他穿上外套整理領帶。他朝衆人點頭，大步走出包廂。

張助理扶着門：“公司臨時有些事需要何總過去主持大局，這家餐廳在何總名下，諸位請便。”

說罷，他便小跑追上何徐行。

車内的溫度又調高了些，李叔升起隔闆擋住了後排的情況。何徐行脫掉外套松開領帶，他的整個後背被冷汗打濕，隐約露出背上的金色符文。他卷起襯衣袖子，手臂上鼓起的符文亮起。何徐行看着一行行亮起的符文，不由得沉下臉。

煙雨在那邊發生了什麼？

手腕末端的最後一行符文顯現，皮膚下似有活物湧動。自最後一個字凸起，眨眼功夫遊到何徐行的心口處。猛地感受到一股鑽心的疼，猶如被一口一口啃食着他的心髒。何徐行眼底浮起層金光，垂眸擡眼間便消失殆盡。

他悶哼一聲，湧上喉頭的血盡數咳在手帕上，何徐行擡手敲了敲隔闆：“不去公司了，回家。”

車停穩，何徐行身上的符文已然不見蹤影。他将手帕塞進口袋，拎着外套沒等張助理來開門便下了車。張助理拎着東西連忙跟上，他瞥了眼何徐行變得淩亂的上衣，暗自猶豫起昨晚做的決定。

像是知道張助理在想什麼，前面的何徐行忽地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審視着他：“今天的事别再拿來煩我第二次，若是要留下，藏好你那點小心思。”

張助理張志遠背後一涼，暗叫不好。他揚起笑走到何徐行身邊，想要伸手接過他手裡的東西，卻被躲開了。他愣了一瞬，笑容裡添了幾分真誠：“老闆這麼說可是要傷了我的心，我張志遠從您在國外的時候便跟着您了，怎麼可能為了幾張口頭支票背叛您呢。”

“你最好是。”何徐行眯起眼揮開他。

張志遠不在自己的名單裡，他若是在背後捅自己一刀他也能理解。誰會不喜歡有能力又有遠大抱負的人，可人的野心一旦超出自己的掌握，便成了威脅。

他要的是忠心耿耿的手下，不是定時炸彈。

熱氣蒸騰，何徐行抹了把臉上的水睜開眼。鏡子裡的男人眼底一片烏青，說不出的疲憊。他别開臉，将掉落下來的幾根發絲攏了回去。

上次閉眼是什麼時候，要不等會兒休息一下？

身後的玻璃映出一道人影，鎖舌發出清脆的彈跳。何徐行沖掉發間的泡沫，擡手關掉熱水，他敏銳的察覺到身後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