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鎖舌彈動,何徐行擡手關掉淋浴,抽出架子上的毛巾随意擦了兩下頭發。翹在他發絲上的水珠滴到肩膀上,混進肩窩裡搖搖欲墜的那灘裡。而後承受不住般,沿着身體起伏流到腰間無聲暈開。
外間的燈逐一亮起,一道被光映射到磨砂玻璃牆上的巨大人影,籠罩在何徐行身上。他系好腰間的浴巾走到門邊,輕敲旁邊的瓷磚。那面磚居然朝他彈開,露出個巴掌寬的空間。裡面赫然放着一把戈博LMF II,在朦胧的水霧中泛着幽光。
何徐行垂下眼,目光掃過手裡的匕首,随後神情漠然的把它卡在腰後。他側身貼在牆上屏住呼吸,輕巧的壓下門把開了條縫,另一隻手握住刀柄蓄勢待發。
影子将何徐行一劈為二,隐藏在陰影後的半張臉撕開平日裡的僞裝,露出他兇殘的本性,猶如等待獵物落入陷阱的獵豹。
踩在地磚上的腳步聲宛如鼓點般,擊打在何徐行的耳膜,牆上的陰影随之緩慢偏。冰涼的刀身沾染上何徐行的體溫,他一動不動隻待外面人靠近的瞬間,咬住對方的弱點,一擊命中。
在看清來人的刹那,何徐行微微怔住。他腳跟不着痕迹地後挪半步,将刀收回鞘中。
煙雨?他醒了嗎?!
發現不是自己猜測的人,何徐行緊繃的神經瞬間松懈。他舒出口氣,正想要出去給幾天沒見實在想得緊的人一個驚喜。卻聽到宋煙雨有些郁悶的長歎一聲,毫無章法的敲起洗臉台。
“說好的水路呢,怎麼是在雪山裡,自己也丢了半條命?害得我替你硬扛到宋盛來挖咱們。”
他擡手揉了下後腦勺:“宋盛的腿有是怎麼瘸的?最後一次在宋府見到他時,我記得他挺活蹦亂跳的。”
煙雨在和誰說話?
倏地一聲悶響,宋煙雨松開紅了一大片的手蹲下。他蜷起身子,不斷地敲打着腦袋。嘴上反複重複起先前的話,貌似十分苦惱。
“我最後是在哪兒看見的宋盛?”他忽得擡起頭,盯着某處眼神渙散:“我跟着宋鴻出了院子,走到湖邊然後呢?”
忍着想要上前抱住他的念頭,何徐行默不作聲的将縫隙開得更大些。
隻聽宋煙雨又開始自言自語:“找的有護衛,對,有護衛我怎麼沒看到。死了那麼多人,好多血好多血啊……阿常去哪了?難不成也被埋在雪下了嗎?應該是的,不然木哨怎麼會挂在宋盛的脖子上。”
“我究竟把什麼忘了?”他揪住自己的頭發,重複個不停。
放在門把上的手青筋暴起,凸起的指節因過于用力逐漸發白。何徐行繃緊下颚,咽下湧上喉頭的酸澀,緩緩閉上眼。
再等等。
水流撞擊着瓷面飛濺到鏡子上,片刻後,宋煙雨回過神。宛如不記得自己剛才在做什麼,他滿臉疑惑的扶着牆站了起來。
何徐行頭抵着門,他松開背在身後的手,掌心中赫然留下一排绯紅的月牙印。透過門縫他望過去,宋煙雨垂下頭,雙臂支在洗臉台上,鏡子中倒映着他俯下身的背影。
這讓原本便心神不甯的人,幾乎壓抑不住想要上前的心。
門外的人又開始喋喋不休的念些什麼,可聲音越來越小直到何徐行什麼也聽不見了。隻見他擡手關掉水龍頭,猛地擡頭直視鏡中的自己。
“我回來了。不對,應該怎麼笑來着?我回來了,我回來了,我回來了……嗯,完美。”他不厭其煩的反複練習,直到自認為瞧不出臉上的無措。
宋煙雨有些懊惱的把不小心碰倒的玻璃瓶扶正:“——哈,何徐行這麼晚了怎麼還沒回來?要不要和他發條信息呢?不行,萬一在忙打擾到他怎麼辦。算了,還是洗完澡再說吧。”
他低頭解着腰帶推開門,水汽萦繞,熱意撲面而來。睡衣滑落,宋煙雨突然被強行攥住手腕向前一扯。沒等他反應過來,熟悉的氣息鋪天蓋地的壓下。
“什——”宋煙雨一激靈,後進來的腳絆到台階,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前倒。他手忙腳亂的扶住伸過來的胳膊,跌進身前的懷抱。
借着圍在腰間的力量勉強站直,他才沒有連帶着這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家夥,一起摔個狗啃泥。
“煙雨,我好想你。”何徐行身上的水汽沾濕了宋煙雨的發梢,他擡起宋煙雨的臉同他對視。
似是反應了過來,宋煙雨清了清嗓轉開視線:“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那豈不是自己在外邊的自言自語全被他聽了進去。
“我今天在公司右眼皮一直跳,總覺得會有好事發生。下了班便讓李叔直奔家裡來。”何徐行歪頭,沖他眨眨眼。他不經意間擦過宋煙雨眼尾,反手舔掉指尖上殘留的水迹。
鹹的。
他彎腰把人橫抱起往裡走:“沒想到是這麼大的驚喜在家等我呢。”
“瞎扯。”宋煙雨還在糾結何徐行聽去了多少,一時不察着了他的道。他拍了拍何徐行手臂,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你自己懶得去應酬,别拿我當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