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瓜分你一半”,唐瑤下腰,從季岑支在牆壁上的臂彎裡鑽出去,“待會兒你煮面的時候,我的那份牛肉給你,雞蛋也給你。這事兒就算翻篇了,行不行?”
“不行。”季岑氣笑了,一把拽住她的衛衣帽子,如同拽住一條大尾巴狼:“今天這事兒,你承不承認有愧于我?”
“是是是。”唐瑤怕被他勒死,主動往後退了幾步,“我承認。”
大有一副我知道錯了,但我就是不改的架勢。
“這樣,我也當次大爺。”季岑松開她,同她打商量:“今天,你下廚做頓飯,也讨好讨好我。我酌情考慮下,要不要原諒你,怎麼樣?”
“不行。”幾乎是季岑剛一松手的瞬間,唐瑤拔腿就跑,逃得飛快:“你們辦事處這個廚房,我下不去腳。”
季岑在她身後哼着笑:“我們辦事處,這個衛生間還有妖怪呢,你怎麼能下得去腳?”
“識時務呗。”
飯可以不吃,澡不能不洗。
唐瑤跑到北面的屋子前,合上兩扇門,身體躲在門後,腦袋卻留在門外,得意地笑:“你要是不做飯,我就不吃了,反正我還有一根黃瓜,全當減肥了。”
幼稚。
正值春夏之交,水泥牆面裂了幾道縫,由裡往外滋生出幾片濕漉漉的苔藓,沾染着晶瑩的雨珠。
在五月這場後知後覺的暴風雨裡,季岑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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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岑煮的是豬爪面。
他在屋頂上支好矮腳桌,擺好兩碗面,一碟醬牛肉,一根拍黃瓜,還有兩瓶撬了蓋兒的勇闖天涯。
等他做完這一切,正好看到唐瑤抱着換洗衣服準備去衛生間洗澡,他在屋頂上,喊她:“唐瑤,上來。”
唐瑤側着眸看他。
雨後降了溫的涼風,心血來潮地抖一抖四周的銀杏樹,扇形的葉片,就搖搖晃晃地墜下來,如同又下了一場冰涼的雨。
季弟弟其實對她還挺好的,好到她想把他拐回家繼承面館,順便做老公的念頭也還沒消退。
對于忘記未來老公衣服曬哪了這件事兒,唐瑤有些心虛。
“上去幹嘛?”
“上來......”季岑抱着胸說:“揭瓦。”
唐瑤:“?”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他是在暗示她,他要打她嗎?
在哪兒打不成,還要上房頂上去打?
她知道了,他一定是想趁她不注意,把她推下樓。就因為沒替他收衣服,他就要了她的命?
“季弟弟,你好狠的心呐。”
“狠個屁”,季岑看她一副戲精的模樣,笑得肩膀發抖,“上來吃面。”
哦。
唐瑤把衣服送回去屋子裡頭,踩着拖鞋,沿着又窄又陡的水泥台階,上樓。
季弟弟這不計前嫌,還煮面給她吃的行為,讓唐瑤有些過意不去。
雖然,他還不會做手擀面。
唐瑤給他夾了兩塊牛肉,聊表歉意。
她手托住腦袋,筷子在指間一敲一敲地扯開了話題:“原來,你那天去昇山上露營是為了給姣姣拍山上的日落和日出啊?”
“不然呢?”季岑拎起酒瓶子喝了口。
“我還以為你是要......”唐瑤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個字就她自己聽到:“跟我野戰呢。”
“什麼?”季岑沒聽清。
“沒、沒什麼。”
說起那天耽誤他上山拍日落的事情,唐瑤擱下筷子,眉心微斂,有些不解:“你那天,為什麼任由着那些村民罵你呢?”
明明他是可以解釋的,明明他也不是那種不善言辭的男人,卻甘願忍氣吞聲地挨罵。
“解釋什麼?”季岑拎着酒瓶,懶懶地開口:“出了質量問題,難道不應該躺平任嘲?”
“理是這個理,沒錯。”唐瑤愣了下,咬着瓶口喝了口啤酒,換了種說法,向沒有經受過社會毒打的年輕弟弟傳授職場經驗:“但這質量問題吧,它畢竟不是你造成的。你至少可以解釋清楚這個,不讓他們把矛頭指向你。”
沒必要當這個背鍋俠。
“沒必要。”季岑說。
沒必要解釋,誰背鍋不是背鍋?
“這不還有我呢嗎?”見他還沒有認清職場本質,還帶了點兒初入社會的理想主義,唐瑤不忍心揭露得太殘酷,委婉地教他學會甩鍋:“我就是做這份工作的呀。”
“賠禮道歉,大事小事,小事化了這種事情交給我就好了。”
“下回再有客戶或者用戶刁難你,你就告訴他們,你隻是個負責安裝和維修的售後,公司有專門負責......”
唐瑤正講得澎湃,突然被季岑冰冷的聲音打斷:“你覺得你做的這個工作很有意義?”
诶,怎麼就突然升華到崗位價值了?
不是,她的工作怎麼就沒意義了?
她這麼苦口婆心地傳授職場經驗給他,還不是怕他受委屈嗎?還不是想讓他保護好自己嗎?
唐瑤見他不領情,氣壞了,酒瓶往桌子上重重一磕,白色的泡沫立刻漫出瓶口,呲呲往下流。
唐瑤沒好氣地說:“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季岑不置可否。
拎起跟前的酒瓶子,猛灌了一大口。
居然沒有為自己錯誤,立刻馬上道歉??
唐瑤更氣了:“是,在你眼中,我就是巧舌如簧、避重就輕,幫助企業逃避責任。但是,不良事件已經發生了,我降低客戶和用戶對品牌的負面記憶,我有錯嗎?”
“你那麼高尚,你怎麼不去開發産品啊?就算你有本事開發産品,你能保證圖紙轉化、産品導入、生産的過程中不出差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