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影原本面色如常,可一看江瑜這樣,她也禁不住有些鼻酸,“小姐,不必為我求情。以前也不是沒領過罰,挨幾十個闆子我還受得住。”
“不行。”江瑜還是死死擋在玉影身前,“玉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讓她做的,要罰就罰我!”
看着這出鬧劇,江渙之從踏入順天府那一刻就開始憋悶的心緒變得更郁結了。他一連說了幾個“好”,厲聲道:“既然你們主仆情深,那就一并去祠堂跪着受罰。”
江瑜不僅沒叫屈,反而抹了把眼淚,主動拉着玉影往外走,“至少你不用挨闆子了。”
祠堂位于江府的最北邊,一到冬天冷得要命,門一打開,裡面陰風陣陣,透着股陰森鬼魅的味道。
門一關,江瑜和玉影徹底與世隔絕了。她們并排跪在一衆牌位前,都是習武之人,因此并不算太難熬,就是奔波了一天,此時一切塵埃落定,難免有些疲累。
江瑜還是忍不住去想江渙之,她恹恹地問:“你說,哥哥生那麼大的氣究竟是因為我隻身赴險,還是他不喜歡我以别人的身份與他來往?”
玉影低頭想了想,“屬下認為兩者都有。大少爺一向緊張小姐的身子,也不喜被欺騙。”
江瑜悶悶地“哦”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玉影早就想過會東窗事發,隻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她心疼江瑜要跟她一起受罰,于是變着花樣想逗她開心。沒過多久,玉影道:“小姐,想想梁行章此刻被關在地牢裡的樣子,他可比我們難熬多了。”
江瑜想了想,果然笑了出來。
漫漫長夜,她們還不知要跪到什麼時候。江瑜又道:“嚴格來說,我身上流的不是江家的血。你說江家的列祖列宗此時在天之靈,看見我這個不認識的人,會不會正在交頭接耳‘這個人是誰,為什麼要跪在我們家的祠堂?’”
“噗嗤……”玉影失笑出聲,不過很快又慌張地雙手合十,朝着牌位作揖道:“真是大不敬,仙人莫怪。要怪就怪我,别怪我家小姐。”
江瑜把她的手拿下來,“你都說是仙人了,活了幾百歲,哪會那麼小氣?”
然而事實證明江家人肚量果然都不大,随着時間推移,江瑜漸漸開始腹痛。她捂着肚子跪坐在地上,臉色和嘴唇都發了白,她快要支撐不下去了。
“小姐,”玉影扶着江瑜:“這是怎麼了?”
“可能是一整天都滴水未進,餓得厲害。”江瑜語不成調,頭上已經起了細密的冷汗。她前幾年常愛在涼水裡泡,導緻每回來癸水也容易腹痛,她抽着氣道:“大概這個月的癸水也快到了。”
玉影把江瑜扶着躺下,她急急起身道:“小姐再堅持一會兒,我馬上去叫人。”
她走到門口大喊道:“來人啊,二小姐病了——”
……
揮退了衆人,江渙之獨自坐在書房。心煩意亂之際,他忽地看見腰間挂着的香囊,那是江瑜繡的江水和小魚。
常年手握刀劍的手長了一層薄繭,江渙之用稍顯粗粝的指腹劃過那些細密的針腳。
就像江瑜所說,她不願做關在籠中的莺雀,想做自由自在的小魚。可就算是小魚,她也應該在他的這片江水裡遊弋,誰允許她擅自遊出去的?
無聲地歎了口氣,江渙之剛收起香囊,陸山就來了。
“二小姐腹痛不止,應是一天沒進食,饑餓所緻。”
“她一天沒吃東西?”江渙之一怔,“你怎麼早不說?”
“二小姐是跟您一道回來的,屬下還以為……”
“算了,快叫廚房做一桌飯菜送過去。”江渙之催促道。陸山剛走,他又把人叫了回來:“等等。”
陸山折返回來,隻聽江渙之道:“别說是我讓人送的,就說是娘送過去的。”
陸山領命而去。江渙之在書房來回踱步,還是放心不下。
以她那倔脾氣,該不會飯菜都送到眼前了,還賭氣不吃吧?再餓一夜,人就該暈過去了。祠堂夜裡又那麼冷,江瑜前兩年還大病過一場,身子骨好不容易才養好了些……
江渙之叫來言午,“夫人呢?方才還站在門外想進來求情,怎麼突然走了?”
言午摸不準江渙之的心思,如實答道:“夫人見您氣得不輕,料是勸了也沒用,就回了院子。此時也沒睡,換了素衣正要去上香。”
“那你就說我氣已消了大半,可以來勸了。”江渙之道。見言午怔愣在原地,像是聽不懂似的,他催道:“快去啊。”
半柱香後,前院書房,江渙之耐着性子聽完江夫人的一番話,思慮片刻,下令道:“既然娘都來替她說話了,那就把人放出來,送回瑜園。除了瑜園,哪也不許去。”
剛做好的飯菜還不等送到祠堂,就原封不動地繞了個彎,送去了瑜園。江瑜坐在房裡用完了飯,正要上床歇息,醫女又來了,說是要給江瑜診脈。
“你也是娘找來的?”江瑜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