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此時,恨不得跪在地上給肖鶴淵磕頭緻謝。
可身份使然,她注定做不得這般姿态,隻得誠摯無比的上前,一把握住肖鶴淵的手,哽咽道:“孩子,對不起,今日多謝你救了蓉蓉。”
肖鶴淵倒是不稀奇張氏能為顧若芙做到此種地步,畢竟上一世她為了顧若芙往後可以一輩子金尊玉貴的養着,比這要過分的多的事都做了。
兩世為人,肖鶴淵本就對他的這個繼母沒什麼好感,但礙于父親面子,總少不得與之虛與委蛇。
可今日他實在心累,半分虛設都懶得再做。
而且人既已經醒了,他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便直接拂開了張氏的手,漠然道:“不必。”
說罷,便立即引着聞太醫離去。
接連着好幾天的暖陽,融化了青瓦屋檐上的厚雪,園子裡的紅梅也在風雪之後,更添了幾分豔麗。
顧若芙又養了半月有餘,直到每兩日一次的診脈逐漸變成了每五日一次,她的診治大夫也換成了江府醫。
“小姐,聞太醫所制甯心丸定要每日按時服用,切不可再心緒激蕩。”江府醫收了脈案,逐字逐句的叮囑到。
今日是他第一次接替聞太醫來診脈,雖說從脈象來看,顧若芙的情況已然好轉許多,但心疾總是兇險的,況且又有前兩次的教訓在前,江府醫總覺得戰戰兢兢。
顧若芙也知府醫心中憂慮,應承道:“嗯,我記下了。”
近日,顧若芙總在想這兩次心疾誘發的根源,每一次都與肖鶴淵有關,即便見到肖鶴淵時她本是沒有多大的波瀾的,但也會在那人的冷言冷語下被激的思緒難平。
顧若芙突然想起一句話:“珍愛生命,遠離渣男。”
這樣的行文方式直白又好笑,但卻不無道理。
而且,她留在此處總歸不是長久之計。
這幾日在睡夢中,她總會夢到一些與原身有關的片段。
似乎後來顧氏祖父年邁,無力打理顧氏産業,導緻原本商号遍布整個大雍的顧氏産業日漸凋零,最後等原身發現時便早已損失大半,着實可惜。
顧若芙回想着,曾在那個百花齊放的時代裡的所見所得,那些多如牛毛的行商手法倒是可以利用起來。
況且,此時祖父也尚還康健,再跟着祖父學一學,接手顧氏商号倒也未有不可。
到時,做一個家财萬貫的小富婆,總得好過白白埋沒在後院被蹉跎一生。
拿定了主意,顧若芙便在盤算着何時去與姨母辭行。
可姨母當下瞧她跟瞧眼珠子似的,辭行恐怕多有阻礙。
得想法合适的由頭。
顧若芙坐在桌案上沉思,忽的靈機一動,立即尋了紙筆,便開始描寫起來。
顧若芙看着信件飛出府苑,心中也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現在隻要去同姨母先通通口風就好,免得到時事發突然,平白多了些旁的想法。
此時雖已冰雪消融,但空氣中免不了還透着寒意,顧若芙被素月裹了一層一層,連兜帽都被嚴實的捂蓋住。
“哎呀,我的好姐姐,已經夠厚了,在這麼被你裹下去,我待會就可以直接從步梯上滾下去了。”顧若芙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連忙制止住素月還在往自己身上比劃的動作。
素月瞧了一眼顧若芙身上的裝束,淺粉色的厚實大氅,将人從頭到腳都罩的嚴嚴實實的,從領口處依稀可見好幾層束的嚴實的衣襟。
往日裡瘦削的身姿,此時也被衣物堆疊出了幾分豐腴,白皙素淨的小臉在淺粉色的映襯下,也染了幾分淡粉的血氣,實在叫人憐惜的緊。
顧若芙被素月直白的眼神,瞧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伸手去捂着素月的眸子,“好姐姐,别看了,再不走都該趕不上蹭飯了。”
素月也被小姑娘的赧然惹得一陣笑吟,“好好好,我的小姐,這就走。”
西苑主樓,顧若芙才剛剛行至正房門前,便聽見裡頭傳來姨母帶着愠色的聲音。
“我同他說,他卻話裡話外的指摘起家世來…若不是我母族日漸式微,我這清白身世的女兒家,憑何給他做了繼室,隻可憐…”
這是與姨夫鬧了不快?
此時怕也不是進内的好時機。
顧若芙剛往後退了兩步,便不小心踩到了鬥篷邊緣,身子陡然往後一仰。
“小姐小心。”素月連忙上前扶住顧若芙腰身。
而經此一番,裡頭自是也聽到了動靜。
顧若芙才堪堪站穩,芳姑姑便從裡挑開了門簾,見着外頭站着的顧若芙,連忙熱絡的招呼道:“哎呦我的小姑奶奶,既來了何不趕緊入内,外頭這天寒地凍的,别再傷着你。”
說罷,便不由分說的拉着顧若芙,進了内室。
張氏聽着外頭的動靜,也知是自家侄女來了,見二人進來,連忙從芳姑姑的手裡接過那雙柔夷。
“好孩子,可冷着了?”張氏揉了揉顧若芙微涼的手,心疼道:“怎的這般涼,也不說多添些衣物?”
聽到這話,顧若芙忍不住有些汗顔,語氣裡帶着撒嬌的意味,“姨母,你快瞧瞧吧!我都快被裹成球了,還添什麼衣物?”
說着,顧若芙還站在原地給張氏轉了一圈,以顯示自己穿圓了的腰身。
沒成想,卻惹得張氏一陣哄笑。
顧若芙以為姨母是在嘲笑她,委屈道:“瞧瞧,姨母都笑話我了。”
“哪有的事兒?!”張氏連忙将人摟住,“姨母隻是高興,我的蓉蓉現在像個福娃娃一般,往後也定能福澤綿延,長長久久的歡愉下去。”
姨母的話不禁讓她心頭一酸。
實在替原身惋惜。
這樣好的姨母,這樣好的家世,怎的兩世都這般紅顔薄命,倒叫她這孤魂野鬼白白撿了便宜。
顧若芙也回抱住張氏,軟糯的嘟囔道:“姨母,你真好。”
屋内兩人倒是其樂融融,可屋外卻是一片沉寂。
肖鶴淵面色陰沉的站在門口處,吓得一旁的素月連頭都不敢擡。
也不知是誰又招惹了這位主。
肖鶴淵本是被父親驅使來,給張氏問安的,但瞧着眼下的光景,想來也不用他這個多餘的人進去了。
免得又擾了旁人興緻。
思及至此,肖鶴淵心中愈發不悅,終是忍不住拂袖而去。
待所有人都是這副撒嬌讨好的模樣,偏偏次次見了他,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實在是不公道的很。
屋内,張氏環着顧若芙在軟榻上坐下,詢問道:“蓉蓉近日感覺如何?我聽你表哥說,聞太醫已經将診脈之事交給府醫了,你覺着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顧若芙連連搖頭,“已經好多了,而且聞太醫給我制了不少的甯心丸,現在連胸悶都極少有了。”
若不是背靠永安侯府,憑她哪裡配讓宮中太醫三天兩頭的替她奔走。
在夢中,仿佛也是聞太醫一直照料着她,但那時她是名正言順的侯夫人,地位自然不同。
“這就好,這就好。”張氏拍了拍顧若芙的手,心裡卻在盤算着另一件事。
她的蓉蓉可再經不起折騰了,既來了這永安侯府,就該長長久久的留在這金玉窩裡,才能一輩子安安穩穩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