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每一步都被眼前這人預料的分毫不差。
聞太醫有些不自然的說道:“愧不敢當。”
肖鶴淵笑了笑,未再多說什麼。
可他心裡清楚,上一世蓉蓉的心疾,若非眼前人在緊要關頭站了出來,恐怕他們夫妻二人一早便得天人永隔了。
隔天,顧若芙便在江府醫請脈時收到了一瓶新的丸藥。
說是助消化的藥。
可顧若芙這下斷然是不敢再貪多貪食了,腹痛起來真是要了命了。
顧若芙趴在憑欄處,眼神放空的望着遠處。
寄回陵江府的信還沒收到回複,顧若芙覺得自己合該再找個機會,同姨母挑明了說。
再這麼耽擱下去,也不是個事。
正思索間,園子裡的紅梅樹下圍了好些個侍女,看樣子像是在采樹上開的正盛的紅梅。
“她們這是要作甚?”顧若芙問道。
守在一旁的素月立即順着顧若芙的視線瞧去,解釋說:“是夫人院裡丫頭,在采紅梅,看來夫人這是又要釀紅梅酒了。”
“紅梅酒?紅梅還可以做酒?”顧若芙覺得新奇。
素月聽這話倒是有些不解了,“小姐你竟然不知道嗎?這紅梅酒還是夫人長…”
一言未罷,素月突然想起不對勁的地方,連忙止住了話頭。
顧若芙聽的正起勁,可偏偏那人不往下說了,不免有些奇怪的朝着身後瞧了過去。
甫一回頭,便瞧見素月緊抿着唇,誠然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這是怎麼了?怎麼不往下說了?”
素月看着顧若芙這副全然無覺的模樣,心裡倒是暗暗的松了口氣,遮掩道:“是夫人長大後,偶然習得的,夫人她每年都會有釀酒的習慣。”
顧若芙覺得有些怪怪的,但見素月有意遮掩,便也沒再往下追問。
她現在更感興趣的是這紅梅酒的釀法。
想着便愈發的按耐不住,提着裙擺起身,雀躍道:“走,咱們也去瞧瞧這紅梅酒是怎麼個釀法。”
顧若芙下來時,張氏正坐在檐下檢查着下人鮮采回來的梅花,仔細的從裡挑出些品色不好的,再交由芳姑姑收起來。
芳姑姑瞧着張氏斷斷續續挑出的次品,忍不住斥道:“這些個頑仆,做事也忒不用心了些,采個花也不盡心。”
張氏卻無所謂的笑了笑,眼神卻片刻也未離過手裡的筐子,“其實這些個有折印的放在裡面也無傷大雅,隻是阿姊素來挑剔,總要留下最好的。”
說到此處,張氏不免有些神傷,哀歎道:“可現下,阿姊她…”
芳姑姑心裡也不是個滋味。
大姑娘那般愛潔愛美之人,卻死在匪禍之下,為保清白,最後連個全屍都未曾留下,怎能叫人不痛感惋惜。
“姨母。”顧若芙遠遠的便瞧見張氏抹眼淚的動作,連忙加緊了腳步,小跑着到了張氏的跟前。
“這是怎麼?誰又惹着姨母你不高興了?”話雖這樣問,可顧若芙卻已然在心裡給人安了罪名。
這永安侯府,當家的主子統共也就三位,能欺負到她姨母頭上的恐怕也隻能是另兩人了。
張氏不知顧若芙心中的計較,目光中含着惋惜與愧色,将顧若芙攬在了懷中,一下一下的輕撫着顧若芙垂在背上的青絲。
她的蓉蓉最像長姐了。
她的蓉蓉也是長姐唯一的血脈了。
所以,她的蓉蓉合該金尊玉貴的嬌養着,合該得到最好的。
張氏覺着心中空出的那一塊地方,再次得到滿足,“我的蓉蓉,隻要你在姨母身邊,誰也不能讓姨母難過。”
顧若芙雖不知緣由,但卻也欣然接受,收了渾身的力道,軟在張氏的懷裡,胳膊也環着張氏的腰身,活像隻撒嬌的貓兒。
對于自己方才思量的事,算是忘了個幹淨。
國子監中。
肖鶴淵今日已然結課,可卻遲遲未動身回府。
隻頻頻擡眸望向窗外。
松青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試探道:“公子?今日府裡不方便回嗎?”
聞言,肖鶴淵眸色一凜,一個眼神殺了過去。
松青識趣的閉了嘴。
他家公子最近實在是難猜的很,動不動就給他一個夾槍帶棒的眼神。
前世的這一日發生了一件大事,一件稱得上影響他一生的大事。
他與顧若芙之間的糾葛也由此定下。
可這一世,顧若芙明确的拒了與他的瓜葛,還巧言令色的說什麼注定孽緣,實在叫他怒不可遏。
想到這,肖鶴淵隻覺得怒氣難抑,仰首又給自己灌下了一盞涼茶。
有了之前的教訓,此番松青隻當睜眼瞎,絕不再多說一句。
可此時不過初初二月天,一口涼茶直澆的他渾身冒着涼氣,向來注重養生的肖鶴淵,越想越窩火。
“嘭”的一聲,茶盞被慣在案上,方才還穩如泰山的肖司業猝然起身。
“回府!”
不知鬧的哪一出的松青,隻得趕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