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早市是最熱鬧的,早餐鋪子裡蒸騰的熱氣,在接觸到二月的倒春寒時,都化作煙霧,熏繞在每一位行人的身上。
侯府後邊巷子的小門旁,給侯府送菜的老者今日得了一錠銀子,接手的人卻直接将他滿車的菜,連帶着推車一起都扣下了。
于老者而言,這倒是穩賺不虧的買賣,況且他那推車也早該換換了,此番倒是免了他的猶豫不決。
隻是,永安侯府今日舉措實在反常,大門緊閉,二門不出,連府中采買都未曾有人。
可誰也不會吃飽了閑着,去瞎打聽官侯府邸裡的事情。
安永安侯府的主院内,站了滿滿當當的人,都是這府中的仆役。
永安侯站在前頭,擰着眉,周身的氣壓也是低到了極點。
他面色不悅的瞧着底下的人,目光凜冽的巡視着。
就連昨夜才受了杖刑的柴管事也到了場,杵着拐站在人群前,老侯爺的右下方。
盡管屁股處還是錐心刺骨的疼,隻能靠着拐棍才勉力站住。
他身為這府中的管事,今日是必須要到場的。
昨夜之事終究還是沒能理清,但瞧昨夜的場面,侯爺怕是想追究也無從可追。
而昨夜公子的那一番言論,以及在衆目睽睽之下将昏死過去的表小姐抱在懷中,又堂而皇之的在人家閨房中待了一夜,直到現在也還未出來。
事情發展到了這步田地,早已是無可挽回。
前腳才好生的将聞太醫從偏門送出,侯爺便将府内上下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了一塊,瞧這樣子,定然是要将昨晚的事情做個了結。
在一片靜默中,永安侯開口道:“我這個人向來做的都是領兵打仗的事,見慣了真刀真槍的場面,對于後宅事其中的彎彎繞繞也不是很明白。各位想必對昨夜府中發生的事,多多少少都有些耳聞,但至于這件事中真正的緣由,本侯也尚未弄清。”
“所以,對這些尚且不夠明了的事情,還煩請諸位在茶餘飯後之時,就不要再妄加評議了。”
“若叫我在府外亦或朝堂之中,聽到些個什麼風言風語,污了我侯府的名聲,那肖某這一介武夫,隻能用我自己的法子清理門戶了。”
話音落,底下的人皆是一副緘默不言的樣子。
永安侯的目光,細細的掃過底下跪着的每一個人,心思各異,臉上也瞧不出來多少真心,但顧慮之意甚嚣塵上。
永安侯随即又開口道:“我知你們中有些人心中尚有些旁的念頭,但無論如何,請各位都當謹記,各位都是有源頭的人,所謀之事也不過是黃白之物,你在動那些不該有的念頭之前,也該仔細的考慮考慮,做了這事那些錢财是否還有命花,也别想着替家人考慮,不該拿的錢落在誰手上,我便有的是法子叫他花不出半分。”
此話一出,下方站着的人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那些抱着僥幸心理的也是心驚膽顫。
永安侯要的效果達到了,又道:“所以,記住本侯所要求的,昨夜之事到此為止。不管是在府内還是府外,本侯都不想再聽到任何一絲風吹草動,也歡迎各位觀察檢舉,凡檢舉情況屬實的,都可得十兩賞銀。”
威逼的夠了,自然也少不得利誘。
永安侯頓了頓,話鋒一轉道:“但念在長久以來各位都還算兢兢業業,恪守本職,今日府中所有人都可去賬房處簽字畫押,領一份賞銀。”
話已至此,底下之人個個都是心知肚明的,昨夜之事是萬不可提的,他們誰也沒有那個膽量和足夠硬的命數,去與侯府的權勢較量。
西苑内靜悄悄的。
夫人房中伺候的人,也都被換成了侯爺的心腹。
而二樓暖閣中,則由肖鶴淵親自守着。
肖鶴淵已是一夜未眠,眼底是難掩的青色,眼中也浮現出幾抹血絲。可盡管如此,他卻依舊寸步不離的守在床榻邊,連目光都不曾從那張蒼白的臉上移下分毫。
“蓉蓉,快醒來吧。”肖鶴淵聲音裡也是疲憊,捏着顧若芙的手一下一下的按在自己的臉頰上,隻有感受着掌心處的溫熱,他的心才可稍稍安定。
經此一事,他與蓉蓉之間的關系倒也算是過了明路了。
肖鶴淵在心中盤算着,待人醒來,便立即用一紙婚書将人光明正大的圈在自己身旁,任誰也不能再為難她半分。
永安侯處理完前頭的事情,匆匆趕回西苑時,便瞧見原先留在妻子身旁伺候的人,此時都被趕了出來。
見他來了手足無措的兩人連忙跪在地上,“夫人醒了,但她不讓我們靠近,将我們都趕了出來,我們二人無法子,便照着您的吩咐将房門鎖了起來。”
正回着話,門裡頭又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砸東西的聲音。
“肖永安!你放我出去!”
“肖永安!你混蛋!”
頓時罵聲與砸東西的聲音不絕于耳。
永安侯瞧着門上被砸的晃動不已的鎖,隻覺得腦仁疼。
往日裡受慣了妻子的溫柔小意,現在瞧着這個撒潑打滾的蠻樣,心裡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永安侯暗自歎氣。
能躲一時是一時吧!
他環顧了一圈,又朝二樓的方向瞅了瞅,問道;“那逆子還未出來?”
跪在地上的人連連點頭,“我們一直在院中守着,并未見公子踏出過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