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明媚,燈火搖曳,绮泱湖邊的姻緣樹下,圍着許多的少男少女們。
男子折扇搖擺,女子帷帽搖曳,默契的分立于姻緣樹的兩邊,各自三兩為伴,其中也不乏有隔空相望的有情人,此時帷帽倒成了最好的遮掩。
而湖面上,碧波間映照着各色的華燈,也托舉着蕩漾在水面上各式花燈,绮泱湖面火光不歇,亮如白晝,偶爾也有幾艘小規制的花船從中破光而行。
肖鶴淵換了一身新的衣裳,又是那副寡素的老學究模樣,而立于他身側的顧若芙,在此一襯托下倒顯得分外的光鮮亮麗。
海棠色的對襟齊腰襦裙,外搭着的一層淺青色薄紗褙子,梳着的是當下盛京時興的編辮小盤髻,發間點綴着的也是用時令鮮花的樣子複刻出的絨花,而那支連理枝簪子依舊依舊摻和其中。
顧若芙心疼這滿頭的珠翠絨花,不肯帶着帷帽,是以隻在面上敷了一層與襦裙顔色如出一轍的面紗,乖乖的跟在肖鶴淵的身邊,而松青也得了授意一直守在顧若芙的一側。
隻是也不知素月這丫頭是故意的還是怎麼着,總是會借着由頭一點一點的将松青擠開。
幾番折騰之下,松青選擇跟在素月的側邊,直接将這主仆兩人都納入到自己的視線之中。
“蓉蓉瞧瞧可有看得上的,夫君給你買。”
聽着肖鶴淵毫不客氣的自居,顧若芙有些憤懑。
方才出門前,兩人拉扯了許久,直到顧若芙被肖鶴淵半逼半哄着喊了幾聲夫君,今日之事才算徹底翻篇。
“你在外頭能不能要些臉,萬一被你同僚瞧見了,指不定背後怎麼罵你假正經呢!”顧若芙小聲的抗拒着,暗暗的編排着他。
肖鶴淵自是也聽出來了,毫不介懷的笑了笑,道:“正經人也是要娶妻的,娶了妻的還怎麼正經?”
“你!”顧若芙聽不得他的狡辯,但偏偏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能理解的格外通透,是以又被惹了個大紅臉。
男子溫柔缱绻的帶着笑,目光寵溺的垂首瞧着身側與他比肩的女子,而那姑娘似也是在睜着一雙含情脈脈的眸子回望着他。
當然,這隻是不遠處的食肆上,文越郡主眼中瞧見的畫面。
“混賬!”
文越郡主氣的臉色發青,恨恨的捏着手下的窗棂,而她的身側站着一個垂首的人,身材魁梧高挑,瞧着身上的穿着倒像是行伍之人。
文越郡主越瞧越覺得礙眼,明明是她瞧上了的人,居然敢跟旁人眉來眼去的,還這般招搖過市。
從小到大,但凡是她想要的,就還沒有得不到的。
“去把那位姑娘請到廂房稍坐,若她不肯配合,直接敲暈了。”文越郡主吩咐道。
那漢子得令立即應聲退下,外頭同時也閃過好幾道身影。
顧若芙逛了許久,似乎對什麼都不是很感興趣,所有的鋪子也都是粗略的瞧了一眼,連那些個款式多樣的花燈也提不起她絲毫興緻來。
“本以為你會喜歡這些,可現在看來倒是我想多了。”肖鶴淵惋惜的說着,可見人不願搭理他,他突然燃起了一絲争強好勝之心,一把拉住顧若芙的手,将人往一旁的花燈鋪子帶。
“可既然已經來了,蓉蓉就要入鄉随俗,陪我選一盞花燈放一放吧。”
顧若芙掙紮了兩下發現根本隻是徒勞,隻得低聲勸誡道:“肖鶴淵,注意分寸,松開我。”
可肖鶴淵完全不買賬,“夫妻倆在街上拉拉手又有什麼關系?”
顧若芙不買賬,“可我們倆還不是!”
肖鶴淵卻突然将人拉得更近了,壓低了身子,低下了頭,認認真真的看着顧若芙的眸子,一字一句道:“蓉蓉,我們十五年前就是了,而且我們至今都未曾和離。”
他這人,慣會這些狡辯之詞。
可顧若芙做不到他這般狀若無人的樣子,連忙撤開些距離,執拗道:“别說這些昏話,你要是再這樣,我就回去了。”
肖鶴淵本不欲把人逼得太緊,可心裡卻總是着急的想要抓住些什麼,才好叫自己安心。
這樣患得患失,實在不是他的風格。
肖鶴淵歎了口氣,“好吧,那蓉蓉陪我去放花燈。”
顧若芙掙紮着扯開了手,悶悶道:“知道了。”
兩個人挑挑揀揀的選了好幾家,最終眼見着都要到绮泱湖邊了,也未能選到一個讓兩人都合心意的。
“我瞧着就方才的那個蓮花燈就很不錯啊!”顧若芙搞不懂這個人到底在挑揀些什麼,非要說那隻燈太過尋常了。
肖鶴淵耐心的解釋道:“蓉蓉,我們的姻緣是獨一無二的,自該選一個承得起的。”
顧若芙一臉的嫌棄,而跟在他們身後的松青和素月二人,亦是一副有些無話可說的樣子。
尤其是松青,他這次真的覺得是他家公子的問題。
顧若芙放棄掙紮,“那你選吧,反正這條街快到頭了,待會咱們倆就隻能空着手去瞧别人放花燈了。”
聽着這話,肖鶴淵心裡是一百個不樂意,環顧了一周之後,确定周圍沒有合心意的了,肖鶴淵沮喪之餘卻也隻得認命。
他略有不滿的從旁邊的鋪子裡,挑了一個燈油最足,顔色也最亮眼的蓮花燈,嫌棄的皺着眉道:“等明年我定要親手紮一個。”
顧若芙眸色微頓,目光錯過肖鶴淵的肩膀,落到了隐在暗處的一個影子上。
明年,沒有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