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肖鶴淵突然連聲歎道,這語氣聽着也着實奇怪,說不清是氣是笑。
“既如此,來人,将松青拖下去杖二十。”
松青原本正要松口氣,可突然聽肖鶴淵這般開口,一時間生生被一口氣哽住了,正準備擡頭去瞧,卻又聽肖鶴淵繼續說道:“素月你既然也承認有錯,便也一同在院内跪着,每隔五闆替我問他一句‘可悔’。”
聽到這裡,松青哪裡還不知道自家公子打的是什麼主意,連忙說道:“公子不必如此麻煩,松青不會後悔所做之事。”
可肖鶴淵鐵了心,并不理會他,隻對着素月交代道:“隻要他如實交代了近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便可免了餘下的闆子。”
素月并不清楚肖鶴淵此舉的用意,但她卻也明白,在這整件事情中,松青可沒有半點責任。
素月側眸瞧了一眼松青,眼神困惑的想要問他為什麼不直接說清楚。
可松青并不理會,跟着前來施罰的府衛起身離開。
院落裡的場景,仿佛又回到了侯爺大發雷霆的那日,隻是不同的是,這一次隻有松青一人被按在院子中。
素月瞧着規規矩矩趴在長凳上等着受刑的松青,雖然平日裡拌嘴打鬧習慣了,但其實素月心裡也并沒有多讨厭這個人。
瞧着他身後持着寬闆的府衛,以及那厚厚的闆子,素月心裡就忍不住的害怕。
素月顫顫巍巍的跪到松青的身邊,忍不住開口勸道:“你趕緊把事情交代了,反正這事跟你也沒什麼關系。”
松青的臉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可也隻是手緊緊的握住長凳的邊緣,固執的不肯回話。
素月不理解,怎麼會有人不怕挨打的?
忍不住推了推松青的胳膊,繼續說:“你快去同公子解釋啊,解釋清楚了你就可以不用挨罰了。”
可松青卻不知怎的,依舊是死咬着牙不肯吭聲,一副全然已經準備好就義的模樣。
“打。”
聞言,持杖的府衛也不再等待,寬闆被高高舉起,又重重落下,摻雜着棍棒砸進血肉的聲音傳來,随即松青還是忍不住悶哼出聲。
但想起身旁的人,又立即抿緊了唇,不讓哼聲溢出。
素月依舊被這動靜吓得肩頭一顫。
又是幾闆子下去,素月隻敢瞧着松青因為用力過度而已經變得青白的手背,不知怎麼眼淚忍不住打濕了眼眶。
五闆子很快結束,松青得到了休息的間歇。肖鶴淵站在檐下冷眼瞧着,見素月未有舉動,肖鶴淵開口催促道:“問。”
素月被吓得又是一抖,連忙磕磕巴巴的問道:“公子問你,是否後悔,是否要跟他陳述實情。”
素月眼睛盯着府衛的方向,說話的速度也放的極緩,她在心裡忍不住催促松青快說,可是這人就是遲遲沒有動靜。
松青依舊未置一言,趴在長凳上,也不曾讓旁人窺得一絲神情。
素月等了許久,卻沒有等到回應,剛想開口勸解,卻被聽到肖鶴淵的那一句“打。”
素月吓得閉了嘴,鼻間已經隐隐有了血腥氣,松青的臉色也是逐漸蒼白,她哭的更厲害了。
五闆子再次結束,肖鶴淵瞧着已經哭得有些抑制不住的素月再次責令道:“問。”
也是此時,素月才發現闆子停下了,壓了壓嗓子裡的酸澀之意,艱難的開口道:“公子問你是否後悔,是否要說出實情。”
素月的聲音裡有一絲崩潰之意,聲音被壓的很低,哭腔占了大半。
但隻聽松青沉沉的哼出了聲,卻隻是繼續咬了咬牙關,終究未置一詞。
“打。”
素月聽到這個字,瞬間有些慌張,連忙跪着往前移了兩步,緊張的盯着府衛的動靜,手落在松青的胳膊上,語氣急促的說道:“松青,你快去說呀!你到底在逞強些什麼?這件事根本就跟你沒關系啊!”
素月不明白,素月真的不明白。
她急切的想要得到答案,可沒有人能告訴她。
闆子重重落下的聲音再次響起,可不知為什麼,素月瞧着一直未曾給過她一個眼神的松青,腦海中一直繃着的那根弦突然斷裂開來,素月的神情之中有一些不可置信,嗓子之中也像是被什麼東西堵塞住。
在一片茫然之中,素月忽的又聽到那一句“問。”
松青此時已經面色發白,汗如雨下,之前才從侯爺那裡受得重罰,此刻再承受這樣的處罰,便實在有些支撐不住。
素月唇瓣顫抖着,可那一句話梗塞在口中,卻怎麼也問不出。
肖鶴淵站在上首的位置,并未給素月太多思考的間隙,再一次開口催促道:“問。”
松青神色已經遲鈍了,但背後的習習冷風吹在他的傷口上,像是刀子般淩遲着他。
松青感受到胳膊上的那雙手在顫抖,忍不住偏頭,做出以往那副散漫的樣子,龇牙咧嘴的扯出了一個略有些蒼白的笑意,“素月姑娘,快問吧,打完…最後五闆子就…結束了。”
他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緩,可畢竟身受有傷,氣息實在難以穩定,而心間藏着的那一抹慌亂,也不知被洩出去了多少。
素月紅着眼睛,哭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她此時哪裡還不明白公子此番用意,這可不光是在罰松青一人。
素月咽下喉間的酸塞之意,擡眼直直的注視着松青,問道:“你可有悔?”
此番問題,倒是與之前不同了。
可松青卻有些避之不及的想要将頭撇過去,素月本以為這一次依舊聽不到回答,可就在闆子落下的前一秒,他說:“不悔的。”
小院之中再次陷入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