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百也見這群人都死寂、哀怨,隻有六叔和她一樣在打坐靜心,“六叔也部下頗多。”
“爾貪戀凡塵,不悟不明,坐等何時?”
六叔冷不丁地冒出這句話,吓得重百停下手中拿出的昊天鏡,本是想看看外圍情況如何,這才看到女子們花枝招展,成雙成對。
卻被六叔這話,吓得冷汗直冒,心中像是懸劍欲斬般,她收起平日裡吊兒郎當,帶着審視地神情,格栅相望,“六叔好似知其一二。”
“鲸飲未吞海,劍氣已橫秋。此事費分說,來日且扶頭。”
重百自然是明白這話中道理,怎他一個土匪頭子,扯到建國立業?這群老小子難不成不想當土匪,而是想建國?這群凡人每天在想什麼?太平天國過去也不過幾十年,怎就又有想取而代之朝廷之人。
被廢了法術,縱有才能也不至于如此野心,當初未曾殺了二哥,就是不想把自己的機緣給斷了,怎麼才不過四年便有力拔山兮之勢?
隻是此時估摸着他眼界開了,樓主之位自然是瞧不上了,争的是成為那厚重的筆力。到時候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重百背脊冒出一股股寒意,未曾想到他在獄中待了那麼久,原是不甘此事。
趙總管親自帶人前來,招呼手下将死刑犯們都帶出大牢,他們手、脖子、腳踝處皆都被厚重的玄鐵鎖着,此等全是重型看押。
六叔第一個被抓起來,他們穿成一串,魚貫而出。
就是那意味深長的一眼,加上他的話,讓重百背脊發涼,好久未曾有過這種感覺了。明明二哥不是帝父安排過來的,六叔雖追随二哥,難不成二哥也重生了不成?
就算是重生了,他也不可能知道我真實的身份。
最多知道我體魄異常,能每月結丹一枚。怎說出不悟不明之話?
等下,他好像……說過我是……惡神……
她回過神來,那鐵鍊的嘩嘩聲已經消失在大牢之中。
二哥!他也必然重生了!
她向着那大牢出口而去,剛到門口便被一陣詭異且淩冽的寒風給推進了大牢,一陣大霧彌漫,那空氣中的冰霜直刺向她而來,才出大牢的那群人此時也好似不知所蹤。
怎麼會這麼快變天了!
重百立馬用法力護體,甩了衣袖破了那撲向自己的冰淩,奔向在那刑場。
這刑場與大牢本就相隔兩牆,按理說犯人出了大牢後,要穿過一段大概一百米左右的甬道,然後再出圍牆,才會到刑場之上。
大霧之中,全是刀劍相碰之聲,那旁邊刑場傳來一陣陣的哀嚎。
重百雖不想讓無辜百姓身死,但是自己如強弩之末,功德也不過廖廖百個,也都是救治大牢裡土匪,還有讓他們少受刑罰折磨,而換來的。
她欲飛身而去那高牆之上,卻聽到趙總管的一聲慘叫,然後便是其他人也開始一聲聲的慘叫起來。
他們還在這迷霧之中。
她透過那厚重的霧氣,看到那敞開的大門,那外面亦是如此。被那霧中的冰淩所傷之人不在少數,且人心慌亂,那踩踏自然是不斷。
慕易組織人在不斷控制局面,可是卻無濟于事。
那些被挑斷腳手筋的山匪們,此時像是發了瘋的向着外面沖去,他們也早已掙脫了鐵鍊,如同被控制的傀儡,這好似和當時白青一樣,被魔氣控制。
她顧不得自己的功德問題,揮了袖袍,将那霧氣散去。她大聲提醒,“趙總管!抓住六叔!”
但她也隻能揮去着甬道内的,外面太多人,她不敢自作主張。
“主人!”茱萸從她識海飛出,她太熟悉這個氣味了,是魔的氣息。
“你去看看慕……外面的百姓。”
“不能救人是不是?”
“随便……吧”重百也不好多說,飛升到那望樓之上。
整座陽城如今都彌散這大霧,大霧之中全是冰淩,淩厲傷人性命。
重百臉色沉重,她一人站在那望樓之上,不斷地聆聽四面八方來的冰淩,全城一片哀嚎,血腥味也慢慢彌漫。
她臉色難看,幽幽歎了口氣,這情形和四五年前又有何不同。
怎麼來得這麼快!
“誰!”重百突然意識到此事可能提前到來,而自己的天譴不會這般快吧,前腳剛失去功德,後腳自己便要死于微命。
要是撐不過天譴,那就别提天劫,直接等死吧。
該死的到底是自己動手的好,這天譴是在逼她快速做出選擇了。
掙紮間,便感到身後有一物出沒,便立馬擡手而去,将來人扼住脖頸,眼露兇光。那人離自己還有些距離,她便下死手,畢竟此時她如同驚弓之鳥,怎會想到那被掐的面色通紅的人正是慕易。
他一介凡人,而重百乃此地的最強,能與她有一戰之力的隻有那個在背後操縱之人。她可不想這天譴來得如此之快,自己和那背後之人一戰,定然是殘勝。哪有精力對付天劫,這就是死局,等死。
等死!
她可不想等死!
她見慕易被她扼在空中,便立馬将他用法力将他帶了過來,“不好意思,我沖動了。”
慕易輕咳一陣,便恢複了鎮定,“阿憲,你怎麼……沒事吧。”
慕易瞧見重百袖臂之處有一血口,心中那還記挂自己被掐之事,隻是心急阿憲手臂的傷口,自己他也受了不少的傷。
重百一把推開慕易,還是一如既往地心在劫難上,“此時霧氣裡全是魔氣,這是在逼我啊。”
無暇顧及慕易,“封離!封離!”
此時她急得團團轉,對着空中大喊封離,時來不巧。封離化成一道金光來到重百身旁,又是上次所見那般清風明月。
平日重百對慕易那是百般的寵愛,她心不在此後,慕易倒是有些心中空落落的,看到他倆如此親密,如同被千刀萬剮般難受。
“慕大人。今日我若活着,定然是……”
“定然什麼?”
封離聽了慕易的話,也回過頭來,瞧了兩眼,眼中充滿戲谑,慕易本剛正,平日裡從未如此,他卻因阿憲心中的份量問題,而有些難受。
“定然治好你的頑疾。”
定然是還能相見,助你治理陽城;若是死了,大家也就隻能陪我一起死了。重百那話說不出來。有些遺憾自己本離成功一步之遙,隻要自己能出陽城,就算是綁着慕易而去尋妖又何妨。隻是如今這天譴來得突然,縱使千般不願、不甘,她也隻能打起精神。
早知道這二哥要來,她又何苦安排封離來一場救匪之戲。
頑疾?慕易未曾想自己得到的隻是一個頑疾,這頑疾也不過是自己的心病,如今這心中惡疾一除,自然是無礙的。
“躲好”重白囑咐後,便走到封離身側,負手而立,一副應對自若的樣子,二哥若真重生歸來,那他蟄伏已久,定然将她摸了個透,有應對她的法子了。
不知,當年這陽城百姓是否也是被這陰毒的手段所殺。
此時她見樓中樓的弟子盡數而出,也難免有些傷懷。上一世她遺憾自己到時大哥已被折磨不像樣子,而子恒也早已吊死在這刑場。
“二哥,”重白千裡傳音低搜尋李衡音,“既然來了,何不相見?”
飄蕩的聲音,寂寥。
回應的隻有那起起伏伏的慘叫。
良久才聽到那城門處傳來一身低語,“七郎,不明不悟,不悟不明。此乃教訓,絕無下次。望自珍重!”
重白此時找準方向,本想縮地成寸即可閃現到那人身邊…可這話六叔說過,這聲音不是六叔那中年男子的嗓音,反倒是有些年輕裝老成持重。
李衡音恨我入骨,他會叫我小妹、小師妹,絕不會喚我七郎,這等于承認我的身份。他如何甘心!
就算他看不上樓主的身份,對他而言我的内丹,我的神族身份他是嫉妒的,迫切想要的。這人沒有想要殺我的意思,總不會是打不過我?
還是來祝我一臂之力?
是我師父嗎?
他看破了天機?
她立馬掏出昊天鏡,施法想要看清到底是誰,但那昊天鏡裡唯有六叔的身影清楚,根本看不清旁邊之人,隻見他被一團團黑氣籠罩!
是魔氣?是魔!
六叔投靠魔族了?
“主人!是兄長!是魔!”茱萸慌忙從另一處趕來,她兄長的聲音她聽了上千年,怎會不熟悉。
聽之是上次那人,重百不在猶豫便要起身而去,哪知道被封離拉住手腕,不許她追殺。而慕易一聽是上次未曾逮住之人,也欲前往,卻被重百拉住手臂。
封離看着重百,重百看着慕易……
好一會兒重百轉過頭去望着封離,慕易見重百被封離抓着,也轉過頭去看着封離……
三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尴尬放手,然後悠悠離開去刑場。
這三人沒事吧?怎麼那般莫名奇妙的。
茱萸蹙眉,撓了撓頭有些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