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雲不知,正是一位一百歲的法修。
我的前世一百歲!
龍華震驚地看雲不知白皙如二八少女的皮膚,對修行的認知一下子就拉近了。
修士果真駐顔有術。
“雲大哥,我該叫你……”他該叫前世一聲雲爺爺嗎?但對着這張小鮮肉的面孔,着實有些叫不出口。
“還是叫我雲大哥吧。”雲不知笑起來,“你我能在此處相遇,乃是天大的緣分。修士之間不講究别的,就在乎一個緣字。”
龍華點了點頭,可不就是有緣麼,這世間,再沒有比他倆更有緣的了。
“時辰不早了,你尚未踏入修行一途,現在還是趁早歇息,養精蓄銳。”雲不知溫和地看着他,終于讓龍華感受到了點兒百年長輩的神态,“九寂山乃苦寒之地,到底不适合凡人生活。你不能在這兒滞留太久,明日我和阿杳會送你離開。”
“送我?你們不走?”龍華愣住,前世不走,他一個人離開了還有什麼意義?不跟在雲不知身邊,他又怎麼報答他,怎麼達成回去原本世界的條件?
“我走不了。”雲不知的唇角含着一抹澀意,“九寂山外,有天羅地網在等着我出去。踏出去一步,我便是他人的階下之囚。”
龍華:“天羅地網?階下之囚?”感覺像觸發了報恩任務的前置劇情。
“若你是修士,定不會有此疑惑了。”雲不知自嘲一笑,“飛仙宗小師叔雲不知,勾結魔道餘孽,盜竊宗門至寶,謀害一宗之主——在九寂山外,莫約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龍華正色:“你一定是被人陷害的吧?”
雲不知微微睜大眼睛:“你……”
龍華斷言:“你一定是被小人所害。”
雲不知長睫低垂:“我們僅有一面之緣,你就如此信我?說不得我真是那數典忘祖之輩,窮兇極惡之徒。”
“我信你。”
龍華目光灼灼:世另我,自信點,你可是十世善人的坯子。
雲不知靜默良久,才長長地、疲倦地呼出一口氣來:“你我萍水相逢尚能如此,為何朝夕相處之人卻不能與我付諸信任,不聽一句解釋之言,毫不留情便拔劍相向?”
龍華摸摸下巴,按照慣常套路,不負責任地推理猜測:“知人知面不知心,說不準他正是害你的罪魁禍首。知道你是無辜的,所以更不能給你辯解的機會。隻要在你開口前把你……”他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那不管你到底做沒做,最後都是你做的了。”
雲不知怔住:“怎,怎麼會……他……”
他面色變幻,也不知自個兒腦補了什麼,表情從茫然到驚疑不定,從不可置信到難過苦澀,好像被龍華的幾句話驚醒,回想起了過往的種種蛛絲馬迹,漸漸明白過來,“我不願懷疑他的……我始終以為絕不會是他。哪怕被他一路追殺,我也從未往他身上想過……”
他眼角泛紅:“可一旦往他身上想了,過去我想不通的種種,就都有了解釋。”
“‘我’是怎樣盜取宗門至寶的,是怎麼謀害宗主師兄的……如果是他在暗中謀劃的話,也無怪我一腳踏入了陷阱。”他閉了閉眼,“隻有他能做到,隻有他能害我如此。”
龍華小聲地:“他是?”
“我的關門弟子。”雲不知以手掩目,嗓音微顫,“落明河。”
恕我失禮,龍華不動聲色地想,可能是彎者見彎,我怎麼覺得這言語間有點蓋裡蓋氣?
落明河,莫非是我的前世情人?
他記下這個名字:“落明河現在就守在九寂山外?”
“是。”雲不知道,“我被一路追殺,險象環生。若不是在背水一戰中,一腳踩入了空間漩渦,被傳入九寂山内,我大概早已身死魂消。但他們很快便尋到了這裡。在我嘗試走出九寂山時,發現山的外圍已被層層陣法圍困,嚴絲合縫,插翅難飛。我隻能再返回九寂山中。”
“九寂山内處處險地,而踏入此間的修行者,靈力也會被悉數封禁,與凡人無異。因而他們也無法闖入山中大肆搜捕我。”雲不知輕輕吸了口氣,“過往修行者避之唯恐不及的禁地,竟然成了我的庇護所……”
也不見得是庇護所。
龍華想,被困在光秃秃的山上,不就跟強制監禁一樣嗎?
死刑與無期,短痛與長痛的區别而已,指不定哪邊更折磨人呢。
出去是死,不出去則等同于漫長孤單的囚禁。
龍華琢磨着,難道手環讓他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幫助雲不知走出九寂山,赢得自由?或者更進一步,逆襲飛仙宗,複仇打臉落明河?
手環消失的太快,好多事情都沒交代清楚。
得報恩到什麼程度?
手環又是個怎樣的存在?
龍華狐疑地想,手環說什麼“說來話長”,一個勁兒的打馬虎眼,是不是一開始就不準備告訴他答案?
深刻感覺自己被忽悠了。
但前世這遭遇實在是太慘,哪怕沒有手環讓報恩一說,他既然來了,能幫忙的,還是盡量幫一幫吧。
隻是連修行了一百餘年的前世都搞不定的陣法,他又能幫什麼忙呢?
在龍華思索間,雲不知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去睡吧。不要擔心,雖然九寂山外陣法重重,但他們好歹是名門正派,不會為難一個普通人的。”
“嗯。”龍華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往冰壁下方走去。他沒有多說什麼,想給自己一些時間,将這一天來發生的事情捋一捋,也好好想一想之後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