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桐覺得謝纾有點奇怪。
當她猶猶豫豫的時候,謝纾步步緊逼。可當她真的表明态度之後,謝纾又退避三舍。
就好像某些渣男語錄:我可以給,但是你不能要。
但謝纾是完全相反:我可以不要,但是你不能不給。
——當真是奇奇怪怪,又……可可愛愛。
就好像現在,明明她已經忍耐到極限,可當季桐的手穿過睡衣撫上她的脊背時,她又緊緊地将季桐抱在懷裡,不讓她動作分毫。
“乖,好好睡覺。”
季桐氣得當場背過身去,隻留給她一個氣哼哼的背影。
黑暗中,謝纾睜開了半阖的雙眼,盯着季桐的後腦勺,嘴角含笑。
再等等。
等我學得很厲害。
淩晨兩點,季桐的電話突然響個不停。她迷迷糊糊地摸起手機,卻在看清來電顯示的那一瞬間渾身僵硬。
她先是立刻挂掉了電話,然後親了親謝纾的額頭:“我出去接個電話。”
謝纾突然感到一陣不安,淩晨兩點的電話,還要刻意避開她。
雖然她也很想跟出去聽一聽通話的内容,可她還是閉上了雙眼,縮在被子裡的手卻悄悄捏成一個拳。
不多時,季桐便已回屋,她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異常,可謝纾就是覺得她很生氣:“阿纾,我現在有事,要出去一趟。”
說完,她俯身再一次親了親謝纾的額頭,刻意放柔了聲線:“你在家休息,我一會就回來。”
謝纾卻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我和你一起去。”
她沒有說别的話,也沒有做别的動作,她隻是坐在床上,在黑暗中與季桐無聲地對視着。
盡管她們看不見彼此眼中的神色,可季桐卻還是讀懂了她的堅決。
“好,”季桐輕聲應道:“那就一起去吧。”
季桐開着車,帶她來到一處隐蔽的高級會所前。霓虹燈招牌在夜色中閃着光,門童見到她的車便立即躬身迎上前。
“在這兒等我。”她飛快地解開自身的安全帶,卻在下車之前被謝纾拉住了風衣衣角。
“我和你一起去。”謝纾的聲音很輕,她臉上挂着淺淺的笑,用盡量輕快的語氣說着:“除非你是去捉奸,否則我一定要和你一起。”
季桐回望着她,謝纾刻意為之的幽默并沒有逗笑她,反而讓她心裡發酸發脹。
所有人都在将她往深淵裡拖,隻有謝纾,是真的希望她好。
“好,我們一起進去。”
電梯平穩地停在16樓。門開的瞬間,暖黃的燈光與輕柔的爵士樂一同流淌而出。走廊鋪着厚實的暗紋地毯,兩側牆上挂着幾幅抽象派油畫,整個空間看起來與尋常高級會所别無二緻。
接待經理在看到季桐的瞬間,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他整了整領結,親自上前引路:“季小姐,這邊請。”
“他人還好嗎?”季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氣場一些,可微微顫抖的尾音還是洩露了她的真實情緒。
經理臉上挂着恰到好處的微笑:“您放心,都知道他的身份,我們一直以禮相待。”
“就是這間,您請。”經理微微彎下腰,對她們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季桐深吸一口氣,指尖在手挎包的帶子上收緊又松開,最後輕輕推開了那扇門。
“姐姐!”在門被推開的一瞬間,裡面就傳出一聲呼叫。一個看起來跟季桐差不多年齡的男人被幾個女公關按坐在沙發中間。
他的襯衫領口解開了兩顆扣子,臉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紅。他掙紮着要起身,卻被其中一位女公關嬌笑着按回沙發:“急什麼呀季少~”
季桐冷笑一聲:他算哪門子的“少”!
一位身穿暗綠色旗袍的女人正倚在吧台邊調酒。聽到這邊的動靜,她将調酒器往台面一擱,臉上露出玩味的笑:“歡迎季影後莅臨。”
她的指尖輕輕敲擊水晶杯沿,發出清脆的聲響,眼尾勾起一抹似諷似媚的弧度:“令弟今晚可給我們添了不少樂子。”
她說話時特意咬準了“影後”二字,既像是恭維,又像是某種心照不宣的調侃。
這讓季桐感到一陣難堪,她内心最深處的自卑,她靈魂最深處的不安,現在被赤裸裸地扒開,血淋淋地暴露在謝纾面前。
謝纾卻在此時上前牽起了她的手,她先是用力地握緊了她的手掌,可她似乎覺得這樣還是不夠,又把自己的手指擠進她的指縫,與她緊緊相扣。
“賬單給我。”謝纾清澈的聲音突然響起,清泠泠地劃破了這密封空間内黏膩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