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酷暑消散得差不多了，吹來的涼風寓意着秋天的到來。

伴随秋天悄然而來的，還有太原的社火節。

社火節是晉國的大日子，舉國同樂，從白天一直慶祝到晚上。

街上的人絡繹不絕，各種吃食雜耍數不勝數，人人臉上都帶着笑容，一時間熱鬧非凡。

三個小孩子穿梭在人群裡，并排走着。她手裡拿着糖人，耳邊是張子凡喋喋不休的各種感歎，李存禮也覺得耳朵快生出繭子了。

通文館的其他人在這一天都會出來。李存孝李存忠不知去了哪裡，李大白則是去找酒喝了。據他所說，每年這一天都會有很多好酒拿出來賣。

而李存勖和李嗣源則跟在後面，遠遠看着他們。

“今年的社火節尤為熱鬧，前段日子的旱災又治理得極好，這些都是二弟的功勞。義父出關之後看到二弟如此能幹，想必也會欣慰的。”

“大哥謙虛了，能讓那些家夥伏誅也有大哥的一份力。”他意有所指，不過他不願意在這個日子跟他較真，“今天是社火節，大哥還是安心過節吧。”

李嗣源皮笑肉不笑，“那是自然，二弟看，那三個小家夥可開心得不得了。”

“姑姑，晚上有打鐵花，最後全城都會放煙花，到時候咱們挑個好地方看煙花。”

張子凡滔滔不絕，甚至把一天的行程都規劃好了。哪家的糕點好吃，哪裡看雜耍最清楚，他都了如指掌。

反觀李存禮居然跟她一樣，像客人般有種陌生感。

“六哥每年不出來過社火節嗎？”

李存禮垂眸回道：“每年都來，隻是傍晚時分便回去了。”

他之前好像對一切事物都興緻缺缺，恪守規矩禮儀，隻待在自己一方世界，像個一步都不肯踏錯的木偶。

“那真是遺憾，子凡說晚上還有煙花。煙花那麼好看，我在燕雲的時候就可喜歡了，不過我還沒有看過這邊的，還挺期待的。”

張子凡接上：“别的不敢說，到時候滿城煙花，可絢爛了，還有打鐵花，六叔不看可真可惜呀。”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李存禮笑笑，“好，那今年就待到結束吧。”

不肯踏出自己世界的木偶邁出了一步，或許這一步從遇見他們的那一天就邁出去了。

傍晚時分，李存勖看李存禮絲毫沒有回去的意思，心中了然，但還是揶揄道：“小六，這次要留到最後，不回去了？”

李存禮語氣輕淡道：“回去也沒有事，就留在這裡吧。”

聽他說這話，李存勖隻覺得非常耳熟，回想起去年：

“小六，你回去也沒有事做，倒不如留下來玩一玩。”

“留在這裡同樣沒有事做，不如回去練劍。二哥慢慢玩吧，我先回去了。”

去年的他，走得可是相當幹脆。

再看今年絲毫沒提要回去練劍的他。

李存勖：呵，小孩。

“看，煙花！”

張子凡指着天空，大聲喊道。

一道光線升上天空，驟然炸開一朵煙花。

行人都駐足擡頭，欣賞空中絢爛的煙花。

随後天上炸開無數朵煙花，在黑夜裡耀眼奪目，如夢似幻，讓人目不暇接。

他們三人都擡起頭，沉浸在天空的絢爛之中。

她悄悄看了一眼旁邊的李存禮，他的表情有些呆愣和驚喜，好像是沒想到煙花居然這麼好看。

她不由得笑出聲，在震耳欲聾的煙花聲中應當是聽不見的。誰知他那麼敏銳，側目看向她，兩人四目相對。

他眼神中帶了點疑惑，像是在問有什麼事，為什麼要盯着他。

她搖搖頭，朝天上揚揚下巴，示意他繼續看煙花。

李存禮收了心思，把目光重新投向天上。

沒想到煙花怪好看的，以前沒看到還真有點可惜。

不過，不能玩物喪志。

可是偶爾放松放松也是可以的，他如此安慰自己。

日子過得快極了，社火節之後轉眼便入了冬。

今年是多事之秋，天氣比往年冷多了，城裡又傳起了風寒。

李存勖怕他們中招，特地讓下人多防着些。沒想到最後還是沒躲過。兩個人跟骨牌似的，一個個全倒下了。

隻是沒想到，最先得上風寒的是李存禮。

葉則清起初根本不信，要說和李存禮相處時間最長的就是她和李存勖，李存禮一到冬天什麼樣子她還不清楚嗎。裡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的，平時就圍在火爐旁讀書，也不喜歡去外面閑逛，跟冬眠的熊似的。要說中暑她還信，說他得了風寒真是匪夷所思。

可事實就是，他真的病倒了，聽說是因為熬夜看書着了涼。不僅如此還傳染給了她，兩人雙雙倒下。

李存勖直接下令強制他們休息，什麼書籍全部沒收，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就留下一本奇聞逸事的書，給他們解悶。

她很少感染風寒，這次也算是嘗盡其中滋味了，頭暈目眩又鼻塞的感覺真是難受極了。

李存勖就更忙了，城中風寒隐隐有發展成疫病的趨勢。他一邊忙着城中百姓的事，一邊不放心他倆兩頭跑。擔心他們不願意好好喝藥，每次都是看着他們親口喝下去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