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出關之後,對她的生活并沒有多大影響。還是照往常那般學習生活,隻不過每隔幾天得去他那接受指導,畢竟她名義上的師父是李克用。
隻是這些天,李存禮有些心不在焉,還破天荒看了些雜書,有一次她偷偷瞥一眼書名,居然是《羅織經》。
他還悄悄做了筆記,羅列出許多整人的法子,那範圍之廣,處罰之嚴,她都能想到如果用到人身上會有多難受。
她不禁咋舌,最後還是忍不住旁敲側擊問了句:“六哥啊,最近有人惹你生氣了?不會是凡兒吧……實在不行你去打他一頓,實在用不上這麼狠的整人方法。”
李存禮“哦”了一聲,風輕雲淡道:“不是他,隻是最近有一個特别讨厭的人要過來,我要給他預備上。”
明明是平緩的語氣,她卻聽出幾分咬牙切齒的感覺。
究竟是怎樣一個人,能讓向來沉穩的六哥如此深惡痛絕,恨得這麼牙癢癢。
沒過幾天,她就知道了。
那天萬裡無雲,她正在練字,二哥站在書案旁邊指導,阿禮窩在窗戶底下的椅子上讀書。
微風從窗戶外吹進,灌進衣袖裡很是涼爽,桌上散落的紙頁發出嘩嘩聲。
李存勖彎着手指,點點她寫的最後一筆。
“這邊再用點力,把尾收好,不然好好的字毀在最後一步上多可惜,再寫一個我看看。”
她凝神靜氣,把力道灌于筆尖,但是最後收尾時還是有些浮。
見狀他繞到她身後,彎下腰扶着她的手,帶着她在白紙上留下幾個大氣磅礴的字。
她看着二哥帶她寫下的幾個字,果然更好看,更有力些。
“字迹如人,而且煩悶時,練字能令人心安。換過來說,若是心不靜那寫出來的字也會如此。你起筆不錯,但是最後收尾有些浮躁了。”
他又帶她寫了幾個,讓她反複感受運筆的力度和節奏,熟悉那種手感。
正練着,一小厮快步進來回話:
“世子,有貴客至,晉王讓清小姐和六公子去清凝台。”
李存勖把筆丢下,“得了,今天這字是練不成了。”
他轉頭問小厮,“來的可是那位侯公子?”
“是。”
然後她就看見李存禮突然攥緊手中的書頁,随後又平靜地合上書,起身道:“二哥,那我和阿清過去了。”
“好。”
臨走前李存勖還是不放心交代一句,“阿清,今日來的那人性子古怪,别跟他一般見識。尤其是你,阿禮。”
她猜測李存禮最近的反常跟這位侯公子有關,她越發好奇,這位侯公子究竟是何方神聖,能讓二哥如此慎重地叮囑,還讓六哥這般反常。
等見了面她才發現,那是個極俊秀的男子。
他衣服上繡着奇異紋路,似乎是某種功法。背後背着一把鮮紅的傘,此刻正散漫地坐在石凳上,整個人看上去随性又自在,仿佛世間萬物都不放在他心上。
“師父。”
“義父。”
禮還沒行完,那人瞬移到她面前,彎下腰摸着下巴,仔細打量她。
兩人平視着,離得極近。
她措手不及,臉上浮起一抹尴尬。
李存禮向前一步,側身擋在她前面,将她與那男子隔開。
男子這才直起身子,慢悠悠地回到座位上,得出一個結論:
“老李,你這次收的弟子挺有範,面相也不錯。要我說呀,你就該多收收這樣的徒弟和義子,别什麼奇形怪狀的都往館裡拉。”
李克用穩如泰山,面色不改,不緊不慢地回應道:“侯老弟此言差矣,通文館實力為先,收進來的自然是可用之才。本王的義子個個身懷異禀,非常人所及也。”
侯卿笑而不答。
這時候李克用才跟她介紹起面前這個人,“清兒,這位是玄冥教屍祖侯卿,按輩分你就叫聲叔叔吧。”
“别别别。”侯卿連連拒絕,“叫叔叔太跌份,看着我這麼年輕的臉,誰能叫出叔叔兩個字,還是叫一聲屍祖吧。”
“也罷,那就按侯老弟的想法來吧。老弟駐顔有術,老兄我是比不了啊。”
侯卿搖搖頭,“最重要的是心态,老兄你該跟我好好學學,别整天愁眉苦臉的。”
“本王哪比得了老弟你,逍遙一生,無所拘束。”
“行了,侯老弟人也見過了,他們課業繁忙,若無要事就讓他們回去吧,咱們好把上次的棋局下完。”
“不急,我那麼長時間沒來,就讓這兩位……”他看見張子凡從遠處急匆匆地跑過來,“三位小朋友帶我好好逛逛吧,等我回來咱們好好喝上一場。”
李克用點頭,“那便這樣吧。”
說是讓他們帶着他在館内走一走,但他自己熟得很,走哪條路都知道。
一路上,侯卿嘴裡就沒停過,說着各種奇聞逸事,天南海北沒有他不知道的。
起初,她覺得侯卿不過是愛耍嘴皮子,雖然話多了些,但也沒有那麼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