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說的是，這幾年各位叔叔姑姑之間的鬥争愈加激烈。館裡的火藥味越來越重，氣氛太壓抑，這也是他不願意待在館裡的原因。

她自然了解通文館現狀，拍拍他肩膀。

“你想來便來，平日裡除了你六叔，也沒什麼人過來。你來了我也能解解悶，待會我讓人把廂房收拾出來。”

“嘿嘿，謝謝姑姑，不過……”

他又挂上标準的笑容，這說明他想幹一番大事。

“不過這次出來，我想在外面多玩幾個月，先不回去了。”

她挑眉，“喲，離家出走？”

“沒錯。”張子凡打個響指，眼裡滿是憧憬，“行走江湖，快意恩仇，行俠仗義，真是令人向往啊……”

“你這性子倒是一點都沒變，想到什麼便做什麼。”

葉則清看着他這副樣子，思緒回到以前，輕笑一聲。

她也想過闖蕩江湖，一人一馬一劍走天涯，鋤強扶弱，看遍大好河山。再交兩三個知心好友，閑時聚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當真是神仙日子。

可惜了，最終沒能實現。

她拍拍張子凡的肩膀，“既然你已下定決心，我自然支持。”

或許，看他過上自己夢想中的日子，她也會覺得高興。

張子凡歡呼，上去給她一個熊抱，死死挂在她身上。

“嗚嗚嗚，我就知道姑姑會理解我的，謝謝姑姑，如果姑姑能贊助點資金就更好了……”

“原來你是打的這個念頭，想從我這順錢啊。”

她一個閃身，把他從自己身上撕下來，揪住他的耳朵：“我就不信這麼多年你沒有小金庫，别告訴我，你的錢都花掉了。”

他扭捏半天，才慢吞吞開口：“我沒有亂花錢，隻是……在來的路上，有一夥歹人，要請我喝酒，我一不小心喝醉了，所以……”

“所以全被人搶走了？”

她頗有些恨鐵不成鋼，“被人灌了幾杯酒就醉得不省人事，任人擺布。就你這樣，我怎麼敢讓你出去。”

張子凡坐在地上耍賴，“姑姑剛才可是答應了，不能反悔。”

她抱胸看着天上，長歎一聲，“我不反悔，但是如今的江湖可不太平，你要是有個好歹可怎麼辦，我還是派些人跟着你吧。”

“這……”

她朝他後腦勺拍了一巴掌，“不許拒絕，你放心吧，他們隻會在暗處，平時不會出來。”

張子凡知道這是姑姑的好意，立馬順着杆往上爬，“那就謝謝姑姑了，果然，還是姑姑對我好~”

語調極其肉麻，尾音打了好幾個彎。

她打個寒戰，把手上的雞毛疙瘩搓掉。

“都多大了，整天這樣也不害臊。”

張子凡在這住了幾天，磨着她要喝酒，一直念叨着他馬上就要離開了，怎麼能不喝幾杯。

“你喝醉了什麼樣子自己不清楚嗎，你想喝也不是不行，跟我出去練練，赢了就給你酒喝。”

說完，壓根沒給他拒絕的機會，直接把他拉出去。

還沒過幾招，張子凡就耍賴，氣喘籲籲坐在地上，怎麼也不肯挪動屁股。

葉則清雙手插腰，一跟他練武就這副樣子，慣會偷懶耍滑。

她冷哼一聲，以手為刃，一股強風從他耳邊擦過。張子凡還沒反應過來，他身後的一截樹枝驟然下落。飄飄灑灑的枝葉落下，灑滿他全身。

他兩眼放光，佩服到連連稱贊：“以風為刃，姑姑，你的武功又精進了。”

“但是你松懈不少啊，上次還能接住我幾十招，怎麼今天反而退步了？”

她用劍鞘狠狠抽了他屁股一下，“就你這三腳貓的功夫，我還敢讓你離家出走？”

“姑姑已經答應了，可不能反悔。”

“我當然不反悔，但是……”

葉則清突然感覺有些手癢，揪住他的耳朵。“我現在不好好練練你，難道要去江湖上，讓人家給你加練嗎？”

張子凡的哀嚎傳遍庭院上空。

沒辦法，張子凡真的太好欺負了，“迫害”他的感覺真是棒極了。

每次看到他，她的手就蠢蠢欲動。

張子凡最後還是喝到了自己最喜歡的酒。

然後喝醉後就耍酒瘋，上房揭瓦，字面意義上的。

她有多少資産禁得起他這麼揮霍，看着被掀起來的瓦片和滿地狼藉，她心痛極了。果然迫害人者，人恒迫害之。

她有點理解他義父之前的心情了。難不成她什麼時候得罪了李嗣源，所以他派張子凡過來，為燕雲本就不富裕的财政雪上加霜。

可他鬧完，倒頭便呼呼大睡，她手裡拿的棍棒都沒處使。

她實在煩得很，酒醒後就把他扔了出去，于是張子凡便背着小行囊踏上自己的江湖之路。

她看着張子凡一路揮手，最後消失在視野。

不知道下一個被迫害的倒黴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