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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六章 茂縣水患篇(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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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倉的腦海中忽然想起當時他爹對自己說的話,那熟悉的聲音,殷切的面容,仿若昨日重現,讓他的心頭猛地一緊。

全倉擡眼,目光在四周逡巡。他剛要擡腳前行,卻驚覺腳下泥土綿軟異常。明明這裡距離河流還有些距離,竟然會已經濕潤成這樣。

全倉皺起眉頭,之前他來過幾次,那時,腳下的土地尚且堅硬,如今卻截然不同。他越發覺得此次水患透着一股難以言說的怪異,為了查明真相,他去過不少河流周邊,情形大多是河畔土地先是悄然濕潤變軟,而後在某個毫無征兆的日子裡,整塊土地瞬間塌陷,被洶湧水流裹挾,眨眼間便淹沒在滔滔河水中。

全倉心中頓時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暗忖,恐怕不出七日,眼前這片土地也将被河水侵蝕殆盡,屆時,河面愈發寬闊,洪水漫延至此隻是時間問題。

而且一旦洪水來襲,下遊茂縣的百姓都将命喪這湍急洪流之中。一想到這兒,全倉隻覺心口一陣抽痛,急迫感如潮水般将他徹底淹沒。

他獨自一人,在周遭來回踱步許久。他發現,愈發靠近河流,腳下地面便愈發軟塌。此時他所在的位置,已經非常靠近河流,他甚至一隻腳踏進泥土的時候,清晰感受到了地底下湧上來的水,正在蠢蠢欲動想要沖破土層,向他奔湧而來。

他的注意力正集中于腳下泥土,突然聽到圓圓爆發出一聲嘶力竭的呼喊,如同一道劃破長空的驚雷,從上方土坡驟然傳來:

“全倉哥,後面!!後面有人!!!”

刹那間,本能驅使全倉下意識地回頭,隻見一個身着黑衣黑褲、臉上蒙着黑布的人,正無聲無息地站在自己身後,伸出的雙手也因為全倉突然的回頭瞬間僵在了半空中。

那黑衣人反應極快,目光中閃過一絲狠厲,毫無遲疑,瞬間氣運丹田,右掌聚力,朝着全倉當胸狠狠拍去。全倉出于本能,身體猛地往旁邊一歪。慌亂間,他腳下一滑,整個人重重地摔進了一旁的軟泥之中,濺起一片渾濁的泥漿。

黑衣人一擊未中,他右掌迅速變招,五指并攏如刀,再次發力,一把手刀帶着淩厲的氣勢,朝着全倉的脖頸迅猛刺去。

全倉來不及躲閃,隻能偏過腦袋試圖避開要害,盡管如此,黑衣人的手刀還是帶着強大的沖擊力,圓圓眼看着他的手,周圍仿佛包裹着狠厲地疾風,擦着全倉的右耳垂劃過,頓時耳朵下面劃開了一道大口子,鮮血瞬間噴濺出來,混在灰黑色的泥漿裡。

黑衣人再次在雙掌中凝聚全力,他瞬間猛地推出,重重地擊中了全倉的後背。全倉根本無法承受這股強大的力量,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筝一般,被狠狠拍進了洶湧湍急的河流之中。河水瞬間将他淹沒,洶湧的水流裹挾着他,眨眼間便朝着下遊沖去。

整個過程發生的極為迅速,他見全倉被洪流沖走,黑色身形一轉,拔腿就跑。明明腳下是濕潤軟塌的土地,他奔跑起來卻輕盈自如,如履平地。

“全倉哥!!!”圓圓眼睜睜看着這一幕,霎那間,一股巨大的恐懼與焦急将她徹底淹沒。她毫不猶豫,轉身朝着坡下狂奔而去,幾次因為濕滑摔在坡面上,膝蓋、手掌擦破。鑽心的疼痛襲來,圓圓此時也顧不上疼,她咬着牙,手腳并用地爬起來,繼續朝着河邊直沖而下。

圓圓在奔跑間猛地擡眼,恰好捕捉到黑衣人鬼魅般的身影,她清晰地看見黑衣人一頭紮進旁邊高大的白青楊樹林間,他的背影在枝葉間靈活地左右躲閃,眨眼間,竟直接縱身一躍,跳到了幾米高的樹上。

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一下子跳了幾米高!他還是普通人嗎?

然而,此刻容不得她多想,坡上的碎石在腳下不斷打滑,她死死攥住旁邊的灌木叢,艱難地往坡下走,好幾次重心不穩向後傾倒,她隻能憑借着頑強的意志,用膝蓋重重磕在尖銳的石塊上,才勉強穩住身形。

黑衣人在樹上稍作停頓,回頭朝着全倉的方向瞥了一眼,确認全倉的身影已經淹沒在那條大河中。他的目光不經意地掃向圓圓所在之處,見她磕磕絆絆地往坡下跑,便不再多做停留,身姿矯健地在樹木間穿梭自如,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林間。

圓圓從坡上滑下來,雙腳剛一站在地面上,便覺得仿佛踩到了注滿水的氣球上一般,搖晃間還有絲絲水流滲出來,隻要稍一用力,便會踩破土地,陷在泥濘之中。

圓圓心急如焚,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全倉消失的地方,可入目之處,隻有奔騰不息的河流。

全倉就這麼被這洶湧的河水瞬間吞噬,徹徹底底地消失在了這條大河之中。

圓圓驚惶地愣在原地,全倉哥就這麼死了?

一股鋪天蓋地的恐懼,刹那間将圓圓徹底籠罩,好似冰冷的潮水,從四面八方洶湧襲來,讓她的血液都仿佛瞬間凝固。

她的雙腳困在泥水裡,正慢慢往下陷進去,圓圓爆發出全身的力氣,用力把腳從泥水裡拔出,“啪”濺地起一片渾濁的水花。緊接着,她朝着河流的下遊拼命跑去。

坡上,風悠悠拂過,那稀疏的草叢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撥弄,枝葉相互交織、起伏不定。不經意間,少年白色的褲腳若隐若現,他那如墨的長發也随風肆意飛舞。

少年的目光緊緊追随着匆匆離去的圓圓,須臾,又緩緩轉向河流的方向,眼睛在四處搜尋什麼。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了大河的某處,瞳孔驟然收縮,像是鎖定獵物一般,緊接着他雙腳一踏,沖着鎖定的方向飛奔而去。

另一邊,圓圓她越跑越快,眼睛死死盯着河流,在下遊的兩岸不知疲倦地來來回回尋找了無數遍,眼神中滿是焦急與期盼,不放過河面上任何一個細微的動靜,試圖在裡面找尋到全倉的一絲蹤迹。

可天不遂人願,圓圓跑了幾個時辰,天色已然完全暗了下來。此時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沉重,眼睛也因長時間高度緊張而酸澀刺痛。

一個趔趄,圓圓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她還想站起身來繼續搜尋,但是身體最終還是擋不住不斷襲來的疲憊,脫力地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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