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春和?先别睡……”
“嘶——”
逯春和被人晃醒,一睜眼,就是明晃晃的燈光。
眼睛被刺痛的瞬間,人也被拉回現實。
程淼拽她坐起來:“你洗洗再睡。”
她掀開毯子,抻着腳尖去夠拖鞋:“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也就十來分鐘吧。”
程淼走到電腦桌前,拿起精華液在手上倒了點:“你可能加班太累了,正和你說話呢,你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歎口氣:“加班确實累。”
穿好拖鞋,她沒站起來,坐在床邊盯着地闆發呆。
程淼拍着臉走過來:“還懵着呢?”
她猛地擡頭:“加班?”
程淼拍臉的手一頓:“對啊,你睡一覺全忘了?隔壁還睡倆男人呢,記得嗎?”
逯春和騰地起身,欲言又止。
程淼打量她:“怎麼了這是?失憶啦?”
逯春和扶住她的肩膀搖晃:“他怎麼知道我加了一天班?”
“他?那個徐歲安啊?”
“嗯!”
程淼想了下,瞬間瞪大了眼:“對哦,咱們散場的時候,他是這麼說來着。”
逯春和重重點頭:“對吧?我沒記錯吧?”
程淼摸着下巴,眯起眼睛:“還有,剛剛老褚說要走,他卻沒說什麼。你們都這麼久沒聯系了,他還表現得這麼自然,是挺怪诶。”
門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逯春和連忙“噓”了下。
程淼打住,輕手輕腳拉着她往飄窗走。
“他來江大讀研,會不會就是為了你?”程淼壓低聲音問。
逯春和挑高眉毛,但很快又落下來。
“不大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在江大,他考研考到江大,之前都不聯系了,現在又掐着點兒祝你元旦快樂,這分明很可疑啊!”
乍一聽,好像是這麼回事。
但隻要想到他說過的那句「永遠把你當作妹妹」,她就覺得這一切不會是他有意為之。
逯春和坐到飄窗上,耷拉着腦袋不吭聲。
程淼搓着手:“你不覺得可疑嗎?”
逯春和有氣無力的:“我想起來了。”
程淼:“想起什麼了?”
“我下班的時候遇見一個人,叫陳景明,也是江大研一的。我出門的時候,看見他倆走在一起,應該是同學吧。估計就是那個陳景明跟他提起我的,他覺得有必要知會我一聲,所以才發了個元旦快樂。”
她越說越沒勁。
程淼:“嚯,敢情你倆今晚能重逢,全靠這個叫陳景明的呀?”
逯春和聳了下肩:“就這麼巧。”
“好吧好吧。”程淼抱起手臂,“不管怎樣,你又見到自己喜歡的人啦。”
逯春和幹笑了下,拖腳走向衛生間。
關上門,她面對鏡中的自己。
頭發幹枯蓬亂,眼下挂着烏青,還有怎麼扯都扯不起來的嘴角。
疲憊,瘦削,甚至幹癟。
她都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可能是從逯非晚為了照顧生病的爺爺,無暇顧及她時開始的?
她搖搖頭,不願深想。
和過去相比,徐歲安的變化也不小。
看上去沒那麼瘦了,丹鳳眼裡更有神了,整個人都自信了許多。
她忽然覺得,現在的他們好像兩條相交後的直線,越來越遠。
昏昏沉沉睡到第二天上午十點,她從主卧出來時,隔壁的門大開着,裡面的床上整整齊齊放了兩塊豆腐塊。
床尾的書桌上有張紙,上面寫着兩句話。
「感謝留宿,冰箱裡有早餐,記得熱一下再吃。 ——徐歲安」
「昨夜突然造訪,多有叨擾,今早不敢再多逗留,恐擾清夢,故不辭而别,望海涵。——褚留澤」
逯春和“噗嗤”一聲,笑着把紙張疊好,收進抽屜。
走到客廳,不經意間擡頭,發現昨晚剩下的殘局已被收拾幹淨,每個垃圾桶都是空的。
她又轉身去廚房,島台上的漢堡、過期調料、發芽大蒜等等,全被清理走了。
就連冰箱裡忘在角落的東西,也都不見了。
她取出裹着保鮮膜的三明治,小心翼翼地,一層一層剝開。
直到觸及冰冰涼涼的土司,她切實意識到,徐歲安真的來過。
沒有加熱,她直接塞進嘴裡。
吃不出沙拉醬的味兒,也沒有煎蛋、番茄和培根的味道。
所有食材的味道都沒有,充斥口腔占滿味蕾的隻有她心裡的酸楚味。
重逢徐歲安,震撼人心過後就隻剩下一灘爛泥般的心情。
既擺脫不了情不自禁的喜歡,也不甘心真的把他當成哥哥看。
就好像心裡有架天平,往「繼續喜歡」傾斜會瞧不起自己,可往「放棄」傾斜,又像削骨剔肉一樣疼。
程淼打着哈欠過來。
“喲,這倆男生打掃得這麼幹淨呢?行,比顧承謙那個狗東西強。”
逯春和斂了斂神,擡手招呼她:“快來,有早餐。”
程淼睜大惺忪的眼:“他們還做早餐了?”
逯春和咽下食物,說:“應該是徐歲安一個人做的。”
程淼看眼她啃了一小半的三明治,調笑打趣:“小樣兒,這就又被人家拿捏啦?”
逯春和垂下眼簾,用無名指抹了下嘴角:“也還好吧。”
“也還好吧。”
程淼學她嬌滴滴的,順手打開冰箱門找飲料,“我倒要看看你和你的歲安哥最後怎麼收場。”
她語氣淡然:“為什麼要收場?我不讓他知道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