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徐歲安幫逯春和搬完家,收拾好房子,回酒店陪她待了最後一晚。
他走的那天早上,逯春和一醒來,便撲到他懷裡哭成淚人。
以前回孟安過春節,每年都要經曆一次分别。
當時習以為常,會流淚但不傷心。
隻需要期待來年再見就好。
現在成為了大人,如願和他在一起,明知道是暫時分開,卻無法輕松面對了。
“你不忙的時候,記得回我微信。”
她不停嗚咽,跟受了極大委屈似的。
“放心,忙也秒回。”
徐歲安摟着懷裡的人,親了又親,耐心哄着。
“隻要你說想我,我立馬飛過來,好不好?”
逯春和情緒稍有好轉,笑了下。
“那不太行,你自己還有好多事呢。”
徐歲安從床頭櫃上抽了兩張紙,輕輕沾去她臉上的淚,認真說:“不用考慮那麼多,你在我這裡,怎麼着都可以。”
逯春和點下頭,往他懷裡鑽了鑽。
“起床吧?吃完早飯,送你上班。”他聲音溫潤。
“等等,再等等。”
她急切蹭着他的脖頸。
想抓緊每分每秒,從那裡嗅聞他的氣息。
那種特别的氣息,其他人身上沒有。
隻要碰着貼着,聞着嗅着,就能讓人心情舒展。
分别來得很快。
吃完早飯退了房,徐歲安送她到公司樓下,抱了抱,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這天的班,上得比周一早八還痛苦。
捱到晚上下班,逯春和出了寫字樓,習慣性往酒店的方向走。
一直走到十字路口,恍然想起,酒店的房間早上退了。
徐歲安租的房子,在反方向。
喪氣轉身,逯春和腳上像綁了沙袋,沉沉拖着每一步。
回到出租屋,客廳沒亮燈,其他房間的人應該都沒回來。
她掃眼沙發,想過去躺會兒,但一想到是公用的,又沒了想法。
走到主卧門前,塞入鑰匙,擰開把手進去,開燈。
一米五的床率先進入視線,床上已鋪好粉色四件套。
枕頭上躺着一個棕色小熊。
昨晚來看時,床上什麼都沒有。
房間裡的所有,都是徐歲安親手布置的。
她把包挂在門後,脫掉外套,打視頻給徐歲安。
鈴聲隻響兩秒,對面接了。
“到家了?”
徐歲安靠在辦公椅上,身後是工作室的牆面,隐約還有敲鍵盤的聲音。
“嗯,你呢?一個人在工作室嗎?”
獨自待在陌生的房間,隔着屏幕看他,逯春和有點想哭。
但她忍住了。
免得他擔心。
“不,師姐和同學都在。”
說着,徐歲安翻轉了攝像頭。
徐子墨和陳景明擡臉看過來,笑着打了個招呼。
逯春和僵硬牽動顴骨,微笑回應他們:“學姐學長好。”
“學妹,放心啊,我們幫你看着他呢。”徐子墨說。
“……那就謝謝學姐啦。”
太過突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徐歲安轉回鏡頭,挑眉說:“這下放心了?”
知道他旁邊有人,她臉臊得很,唧哝:“我本來也不擔心。”
“吃飯沒?”
“還沒。”
“那我給你點個飯。”
徐歲安的角度變到了下面,大概是去點外賣了。
她忙說:“不用,你忙吧,我自己來就行。”
“沒事兒,你等着就好。”
逯春和顴骨再度揚起,這次不僵硬了。
“點好了。”徐歲安看向屏幕,“不過,外賣還是要少吃。下班早的話,你可以簡單做個三明治什麼的。”
“嗯,知道了。”
畫面外傳來陳景明的聲音:“老徐,你人夫感也太重了吧?”
徐歲安看向對面:“什麼是人夫感?”
徐子墨搶答:“這你都不知道?就像是已經結婚了,有成熟感、責任感之類的。”
“哦……那我是有點兒。”
說到後面,徐歲安好不驕傲地笑了。
其他人跟着哄笑。
啧……
這人怎麼當着别人面也不知道收斂?
逯春和聽得臉熱。
“咳咳。”她出聲提醒。
徐歲安的笑臉轉了回來,問:“肚子還疼嗎?”
“不疼了,”她壓低聲音,湊近屏幕,“那個……已經快走了。”
“那就好,這兩天還是先别喝涼的了。”
“嗯。”逯春和紅着臉問:“你吃飯了嗎?”
“吃過了,不用操心我。”
她點點頭,心裡有個問題想問他,但念及對面有他人在場,就沒問出口。
“那你忙吧,我洗洗準備吃飯。”
“嗯,去吧。”
“那挂了?”
“等一下。”
徐歲安擡眼偷摸看看對面,看回來時對着前置攝像頭撅了下嘴。
逯春和整個手機屏幕都是他的唇。
她摸着嘴巴輕笑。
“該你了。”他沒出聲,用口型說的。
逯春和皺了下臉,做好心裡建設後,也學他對着攝像頭親了下。
徐歲安露出酒窩,心滿意足:“好了,快去洗吧。”
“嗯,挂了。”
“挂吧,回去聊。”
挂完電話,逯春和呼出一小口氣。
原來這就是異地戀的感覺。
她2018年在跟徐歲安告白之前,曾經做過這個準備。
假如他們在一起了,每天下了晚自習,一定要和徐歲安打視頻。
倆人可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但隻要看見對方的臉,就安心。
沒想到,四年後,他翻山越嶺來到自己的城市,自己卻跑了。
還是體驗上了異地戀。
這就是命吧。
這樣的新鮮感隻持續了一星期。
一星期後,逯春和每次視頻都想問他,徐歲安,你什麼時候來北城?
然而每次看見他在不同場合忙碌,她心不自覺就軟了,按下沒提。
同時開始期待回校開題答辯的日子。
因為能見到徐歲安。
造化弄人,今年學校出于人性化考量,為免去畢業生奔波之苦,決定線上開題。
這下,逯春和連請假回去的理由都沒了。
戀愛要緊,工作同樣要緊。
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再随便請假。
線上開完題後,日子沒了盼頭。
直到有天,部門領導大發慈悲,帶她和褚留澤去商務廣告拍攝現場看明星。
綠布攝影棚内,某一線95後男演員身穿将軍戰袍,吊威亞從高處飛下來。
“天呐,他本人好帥。”
逯春和捂嘴跟褚留澤說悄悄話,聲音激動。
褚留澤摸着下巴皺眉,持懷疑态度:“還好吧?妝畫那麼厚,你能看出來他原本的長相?”
她反駁:“化妝又不是開特效,他要是本身長得不好看,再怎麼畫也不會很好看。”
褚留澤推了推眼鏡,問她:“那他跟歲安哥比呢?誰好看?”
“那還是徐歲安更好看。”她毫不猶豫,笑得嬌癡。
褚留澤歎了口氣:“我就多餘問。”
從現場回去沒多久,實拍組将素材發了過來。
逯春和這才明白,領導為什麼要帶她去拍攝現場。
表面上是福利,實際上是為了讓她效率更高地加班。
一天半,領導要求她,将綠幕替換成極其複雜的古建築夜景。
并且,要和播出劇集裡實拍的場景大差不差。
累是累了點,但能獨自完成的話,就可以算個小作品。
秉持這個信念,逯春和第一天晚上加班到兩點半。
打卡下班時,耳鳴,頭暈,已接近神智不清。
推開公司玻璃門出來,昏暗的走廊盡頭有道黑影朝她走來。
她呼吸一緊,愣在原地,瞬間打起精神。
随時準備轉身進公司。
那人越走越快,身影逐漸清晰。
逯春和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
竟是她日思夜想的徐歲安。
她飛奔過去,一下跳了起來,勾住他脖子。
徐歲安抱着她轉了幾圈才停下來。
她的目光,在那張臉上慌亂遊走,又驚又喜又不确信。
“你怎麼來啦?!我不是加班加出幻覺了吧?”
徐歲安伸出胳膊,撩起外套袖子露出手腕,“咬一口試試?”
逯春和抓住他的手,踮腳親了他一下。
“确認過了,是真的。”她嬌笑道。
徐歲安低頭親了回去,蜻蜓點水,牽起她的手,說:“走,回家。”
逯春和與他十指緊扣,心裡被填得滿滿當當。
當天是周五,出租屋另外兩個女生出去旅遊了。
剛好可以讓徐歲安留下過夜。
回到主卧,落了鎖,兩人迫不及待抱在一起,彼此急切索取思念已久的氣息。
“你什麼時候來的?”
她喘着氣問。
徐歲安含混回答:“一點到的機場,先來這兒找你,沒人,放下行李就去了公司。”
“怎麼……半夜跑來了?”
“想你。”他抵着她的額頭,小口出氣,“太想了。”
一句“太想了”,如同星星之火,落在幹枯無際的草地上,迅速形成燎原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