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影交錯間,兩頭舞獅的繡布突然“刺啦”裂開,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骨頭架子。
捅向領頭的獅子頭,那妖怪喉嚨裡發出“嗬嗬”怪笑:
“好個清正道息。”妖獅爪子搓得咔咔響。
“墜星津這等破地方,竟能招來仙君垂顧?”
群妖一一撕開畫皮,野豬牙從腮幫子戳出來,背脊骨刺跟竹筍似的往外冒,上百把冒着黑氣的刀從鼓堆裡飛出來。
阿辰揮劍砍得血花四濺,可妖怪們跟潮水似的圍上來,它們用骨刃織就而成的大網越收越緊,饒是阿辰劍氣縱橫,胳膊上也被劃出好幾道血口子。
雲霧端,海雲瀾掃開迷瘴,濃煙散開時,無數人影從雲層裡掉下來,沉沉睡去。
“小心!”海雲瀾突然一聲低喝,一把把蘇青梨拉到身後。
一股妖氣撲面而來,海雲瀾揮動玉扇,寒光四射,妖氣被擊散。
迷霧散去,鸾鈴清越,八匹白骨馬拉着一輛車辇破霧而出。
車辇之上,端坐着一個身着龍袍的男子,他的面容與人族帝王無異,但嘴角卻藏着嗜血的紅光。
“是...是他!”蘇青梨踉跄半步,地牢寒鎖聲在她耳邊響起,她看着那人口角殘留的紅光,仿佛又看到了自己被天天挖心取血的場景。
海雲瀾側身半步,将她籠在懷裡:“就是他嗎?”
“嗯...”蘇青梨喉間滾着腥苦。
妖皇突然笑出聲:“本王當是誰家跑丢的藥罐子,原來是我地牢裡的小崽子。”他掌心浮起一團血霧,凝成蘇青梨被綁在祭壇的模樣:
“你阿姐的血釀了百壇好酒,偏你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若不是你這張臉夠格烙上新娘契,早就該被我碾碎了喂兇獸。”
那妖手指過來,緩緩說道:“怎麼,北冥老兒看不上你,你要跟這兩小仙私奔嗎?”
一陣譏笑傳來:“不如跟着本王回去,本王還能拿你這身皮囊養蠱蟲...”
“閉嘴!”海雲瀾劍指而上。
妖皇懸于半空中,發出鋸骨般的笑:“竟是個上神,可惜了,元神不全,那跟廢物有何區别?”
他忽然變出無數鬼爪子抓向蘇青梨:“此女身上早蓋了北冥的侍印,你碰她...便是渎神!”
海雲瀾徒手撕開那些爪子:“縱使本君神格盡毀,斬你亦如屠狗!”
他揮劍砍出開山裂石的劍氣,偏那妖皇專挑誅心處下手:“當年本王扒她衣服種咒印時,這妮子哭得可動聽了...”
妖皇話還沒說完,海雲瀾的劍已經捅穿他喉嚨,那妖怪“砰”地炸成千百隻血螞蟥亂飛。
海雲瀾白袍濺滿血,腰被螞蟥碎片割得血肉模糊。
妖皇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上神拼着魂飛魄散也要護個二手貨,莫不是和她有了肌膚之親...”
海雲瀾劍訣起時,七把光劍結成法陣沖天而起,妖皇慘叫都來不及,就被劍光絞成血雨。
海雲瀾踉跄跪地,蘇青梨撲過去,慌亂擦去他腰間的血迹,海雲瀾勉強擡手推開她的指掌:
“本君既與你同行,便容不得這些髒東西折辱你半分。”
刀光血影中,阿辰漸感吃力,他退到雲層邊上,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妖怪結成天羅地網陣,那頭野豬精突然從雲裡鑽出來,一爪子撕開阿辰的護身氣罩,在他左臂剜出森森白骨。
阿辰收劍悶哼一聲,赤玉劍從手中脫落,墜入雲海。
“阿辰!”海雲瀾甩手扔出玉扇,飛身劈開妖怪的陣法。
蘇青梨瞳孔震顫着釘在原地,衆妖見她落單,呼啦啦全沖過來,獸潮朝她而來的刹那,她身上突然有無數虛影破體而出。
虛影正化作屏障護着蘇青梨,但架不住妖力的強烈對沖,逐漸裂出龜紋,眼看着白骨刀尖就要戳穿她喉嚨,海雲瀾和阿辰趕緊殺回來,三人背靠背縮成一團,苦苦僵持。
天際驟然綻開血色雷霆。
左陌然從半空猛沖下來,一腳把最前面小妖怪踹成肉泥,那妖怪碎塊飛出去撞斷三棵老柏樹,“咚”地卡進山石縫裡。
“我早說過這群妖不得不防,這群東西早就該用火煉了!”他甩着手上的血沫子嚷嚷,臉上一副又氣又拽的樣子,活像隻鬥赢了的公雞。
妖皇碎片在厮殺中化成九頭巨怪。
魔尊踏着流火降臨,劍尖一挑就掀起地獄火組成的血盆大口。妖皇在火裡縮成焦黑一團。
“竟是不死之身?”魔尊冷笑,左手結法印,右手憑空一抓,西邊天空像窗簾被扯開,原來玄隐早就在雲裡藏了須彌網,不過眨眼功夫,妖皇便被玄隐收于囊中。
海雲瀾劍尖抵入岩縫,借反沖力繃直脊梁,顫巍站起:“魔尊倒是來得巧。”
“神君一半元神在拼殺,一半在養貓,這碎玉補瓦的手藝,風雅是風雅,小心别玩丢了性命。”
海雲瀾尴尬擡頭,看着西天未散盡的芥子陣殘光:“玄隐布的須彌網?魔界如今管教晚輩,倒是肯下血本。”
魔尊默不搭話,他彎下腰扶起阿辰:“這麼多年了,你的功夫怎不見長。”
阿辰低下頭,耳尖紅得能滴出血來:“師伯的幽冥火...比以前更駭人了。”
“擡起頭,讓我看看傷得如何。”
阿辰擡頭,恰恰對上魔尊深邃的眼眸,一陣心悸。
“你臉怎這麼紅,很痛嗎?”
阿辰被問得不知所以,膝彎卻突然被靈力托起,他的身體穩穩地落在魔尊懷中,朝魔宮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