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廊中,玄影聽見蘇青梨的輕喚,他倏地轉身:
“青梨姐姐!昨夜定是吓着你了,我...我沒想到那醍醐香會讓你睡得那樣沉...”
蘇青梨聲音放得極輕:“無妨,不過昨夜...可有發生什麼事?”
“嗯...沒有啊...”話音未落,玄影突然湊近看着蘇青梨脖子上的玉魄:“呀!
昨夜...昨夜。”
蘇青梨緊張,莫非昨夜真的去吓唬影瑤了?
“原來北冥神君那日取的玉魄,是送給青梨姐姐的定情信物呀!”玄影捂住嘴,發出一陣忍笑的抽氣聲。
蘇青梨低頭看,才發現胸前多了塊玉魄,她擡手去摸,還透着深海的寒氣。
“這是?”
“青梨姐姐,你不知道嗎?這是北冥神君開了他母後的冰棺取出來的。”
“啊?如此珍物,我怎收得?”她猛地攥緊玉佩。
“确實貴重,那日我到北冥時,正撞見神君赤着腳,就這樣一步一步,從靈殿跪行到冰棺...”
“北冥的侍衛說,神君跪在冰階上三天三夜,連口茶都不曾沾唇,皆因這玉魄是鎮海的寶物,開館取出,需提前三日沐浴熏香,斷絕食物,還要折壽萬年作祭。”
"折壽萬年作祭..."蘇青梨眼角瞬間泛紅,三日前她還因他贈的英砂劍雀躍整夜,此刻手握着這枚玉魄,自卑感卻浸進了心底。
妖的壽數不過幾千年,縱使她飲盡天下亡魂,延壽百載,也填下了他舍下的萬載春秋...
“這般禁忌之物,取出還需淨化才能重新認主。”玄影還在手舞足蹈說着,她卻再也聽不進半句。
“蘇青梨,你怎敢?”她喃喃自語,聲音輕得連自己都聽不見。
可心髒偏偏背叛般狂跳起來,原來被愛的感覺,第一是如自慚形穢的惶然,繼而才是浸透心脾的甘甜。
玉魄在胸口跟着心跳上下跳動,她低着頭,這本不屬于她的溫度,不該如此真實地觸達她的心。
她坐在瑤池邊,池水蕩漾,那些被她刻意遺忘的片段,此刻像水草一樣纏繞上來。
“真是好雅緻啊!青梨姑娘數荷花的模樣,比昨晚扮我生母時更認真些。”影瑤立在十步開外。
“沒想到啊,青梨姑娘還有一身說謊不眨眼的好本領,真叫我開了眼。”影瑤走到身前。
“昨夜之事,我記不清楚了,許是令慈魂靈未散...就...托身在我身上?”蘇青梨解釋道。
影瑤忽然将發簪扔在青石上:"瞧我笨手笨腳的。"
她撿起發簪,簪尖向着蘇青梨步步逼近。
“剛剛在母後宮裡怎沒這麼說?你可真能裝啊?”
蘇青梨被迫仰頭,池中錦鯉突然躍出水面,濺起的水珠撒在蘇青梨裙擺上。
影瑤退後半步掩鼻:“哎呀,青梨姑娘怎麼連避水訣都使不利索?”
“不過腌臜些也好,正配你這身粗麻衣。”
蘇青梨不想與她糾纏,轉身要走,卻被雲巧攔下:“真是下屆粗鄙的凡人,沒人教過你怎麼回公主殿下的話嗎?”
她說完便要把蘇青梨按跪下,蘇青梨一個閃躲,雲巧費力差點摔在地上:“你!你敢抗禮?”
“公主的身份是比我高貴,可行事手段卻卑劣,且不說昨日把我囚在歸墟境中的事,現在鬧這一出,要效仿凡間話本,演一出'失手誅妖'麼?”
“本宮若要你死,何須借口?”影瑤輕笑,上下打量着她,未等蘇青梨答話,她忽然簪尖抵上來。
蘇青梨快速折過影瑤的手腕,簪尖堪堪抵在影瑤的心口。
可蘇青梨胸口的玉魄死死壓住她身上的亡靈力量,她再也使不出半點法術。
“怎麼?昨天破我劍法時,不還是一副天下無敵的模樣,現在又改裝柔弱啦?”
影瑤側過身假裝避讓,卻在蘇青梨手勢将收未收之時,快速出掌打在她胸口上。
“咳!”蘇青梨發出悶哼,腳下不穩,整個人掉進瑤池裡。
“接着演呀!”岸上一陣笑聲傳來。
影瑤惡狠狠朝着池底看,隔着層層水波,她那雙狠毒的眼,像極了閻羅殿前懸着的兩盞招魂燈。
蘇青梨一頓掙紮,她下意識抓撓着水面,卻怎麼都浮不起來,腥澀的池水灌進鼻腔,每一次嗆咳都讓她窒息,直到雙眼失神,沒了呼吸,一陣白煙從她七竅緩緩飄出。
“劃手,向前劃手...”
“哎呀,蹬腿啊娃兒,一邊劃一邊蹬...”
各大神靈急得冒汗,好不容易附身在這幅嗜靈體内,他們可不想跟着這幅身軀早早殁去。
“收腹!挺胸!想象自己是根浮木!”
“哎呀!本将當年訓十萬水師,就沒見過旱成這樣的兵!”
“都給我滾開!”一團黑霧湧出,一隻□□精大口吐着水沫:“一群食古不化的老東西,都這時候了還教遊泳,你們咋不從換氣教起呢?!”
衆神靈看着這隻萬年老□□精,一時頓住。
“來,跟着我念:坎為水,離為火...”
蘇青梨默念,她在窒息的邊緣使出避水訣,原本灌入七竅的池水突然凝滞,她周身撐開三寸真空,蘇青梨蜷在透明氣泡裡艱難嗆出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