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折在大緻翻閱了一下那本粉紅色的小說之後,沒有叫助理進來,也沒有繼續看原主沒看完的那些報表。
他把輪椅搬到了床邊,假裝自己是坐着輪椅挪過來的,然後掀被子、上床、蓋被子一氣呵成。
他太累了。
多年的病痛,再加上大珍珠所說的時空亂流導緻的傷害,使他的靈魂深處疲憊非常。
多年來他因為病痛夜夜不能入睡,還能動的時候疼得在床上來回翻滾,直到天亮;
到後來病情嚴重到不能動彈,他便隻能靜靜地躺在床上,或者坐在輪椅上,靜默地感受着身體各處撕裂般永不停止的疼痛,接受生命的流逝。
安靜的窩在被子裡,私人醫院高級病房的被子還是難免有一絲一縷的消毒水味。
不過相比于陸折常年待着的重症室來說,已經好了很多,隐約還能聞到護工專門準備的香薰悠長安甯的味道。
陸折在被子裡輕松地翻了個身,将被子拉高到下巴處,閉上了眼睛。
好舒服。
......
此時病房外面,兩位助理正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保镖站在病房門前,也有些百無聊賴地打着盹兒。
不是他們懈怠,實在是這位老闆陰晴不定的性格讓他們都苦不堪言。
私底下大家都在吐槽老闆自己身體不好,就可着勁兒地壓榨員工,動不動就發火把助理和秘書罵出辦公室。大家對于這幾個和老闆隻隔一面牆的精英隻有同情,絲毫不羨慕。
畢竟,和錢相比來說,還是命要緊。大家拿着陸氏高昂的工資已經很滿足了,不想升職,不想被罵,不想氣死,就醬紫就好。
所以前段時間陸折不小心讓他那雙殘腿雪上加霜,不得不住進了醫院,幾乎沒有人同情他,大家興高采烈地仿佛他再也不會回來了一樣。
陸折的助理們動辄被罵,都已經佛系了,但是這兩天天天在公司和醫院之間來回跑,累到極緻還要被罵,簡直心累。
想辭職,但舍不得錢。
今天下午難得陸扒皮要了一回文件就再也沒叫他們進去,兩個助理直接就在醫院的椅子上睡了一覺。
保镖戴着酷炫狂霸拽的霸總保镖專配墨鏡,任誰也不知道他們墨鏡下的眼睛已經閉上了。
陸折一個下午沒叫人進去,他們誰也不在意,不叫才好呢。
走廊裡靜悄悄的,遠處電梯間裡卻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病房前的幾人連忙整理了一下狀态。
那腳步聲漸漸接近,拐角處出現了一雙限量版跑鞋,接着是修長的小腿,比例極佳的身材,然後是......呃,一個騷紫色的帥腦袋。
少年左邊四個耳洞,右邊三個耳洞,每個耳洞裡都戴着銀色鑲黑鑽的小耳環。
再加上一頭用發膠抹得炸起的紫色腦袋毛和松垮垮的破洞鍊條褲,完全就是一副十幾年前非主流社會人的打扮。
即便他長的一張帥臉也拯救不了他的審美。
幾人雖然已經見過好多次這位陸氏小少爺這副打扮,但還是每次都會被雷得一個機靈,胳膊上汗毛炸起。
兩個助理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其中一個人扯出一個笑容迎上去殷勤道:“少爺今天怎麼過來了?不是說每周來一次嗎?”
非主流少年不屑地撇了撇嘴,給他們示意了一下手裡一兜水果,不知想到了什麼,做作地甜蜜蜜地道:
“害,我也不想來,但是我家阿月心地善良,既然她說我作為侄子不能把叔叔扔在醫院裡不管,那我就隻能來看看他喽!”
末了,少年神神秘秘地把頭靠過來問道:“怎麼樣,這兩天有人來看我老叔了不?”
助理們面面相觑,尴尬地搖了搖頭,還真沒一個人來看過陸折,當然,除了那些個着急得抓耳撓腮的股東和合作商。
少年貌似很遺憾似的搖了搖頭,說道:“可憐啊可憐,看來我二叔真的是把自己弄得人嫌狗厭了啊!”
他一副哥倆好似的拍了拍一個助理的肩:“小李啊,以後說不定你得跟着我混了,我一定給開你更高的工資!”
姓李年齡三十二的助理尴尬地笑了笑,心裡覺得自己還是跟着陸扒皮混比較好,畢竟跟着這位什麼都不懂的大爺大概率會直接失業。
“既然我人嫌狗厭,那麼你是人還是狗?”
病房一道略帶調侃的優雅聲音把李助理吓了一跳,他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睡得皺巴巴的西服。
同時哭喪着臉悄咪咪地瞪了一眼陸深。
這下好了,還沒換老闆呢可能就要直接失業了。
陸深對于自己給李助理的小心髒造成的傷害一無所知,他咽了咽口水,擺出一副跟誰大爺一樣的表情推開門走了進去。
陸折無比舒适地睡了兩個小時,醒來時還有點犯懶地躺在床上不想起來。
他正躺在床上,根據剛才看的一點點故事,梳理着那個雷人小說的脈絡,就聽到病房外面男主大言不慚的聲音。
陸折躺在床上摸了摸下巴,這男主怎麼傻乎乎的?
根據那部小說和原主的記憶,雖然說在男主父母飛機失事之前,确實是他們在掌管陸氏大部分的資産。
而原主也确實對陸氏當家人的位置十分眼饞,但這事還真不是他做的。
他隻是嫉妒,惱恨自己因為天生弱骨而被否定,想從大哥手裡搶到自己應得的,不是想殺人放火。
顯然叛逆期的男主并不這麼認為,原主也懶得跟這個小屁孩計較。
隻是他卻沒想到,最後是他一向看不上眼的侄子,把他從葛朗台的金币堆上踹了下來。
原主對陸氏的貪婪幾乎是肉眼可見的,所以男主才認為是他為了錢權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單方面和原主針鋒相對,倒也正常。
隻不過想到如今待在這具身體裡的是自己,要面對這麼個叛逆少年也是自己,陸折便是十分無奈。
他前世是孤兒,無親無故地在福利院裡長大,雖然被收養了幾次,可都因為體弱被退回來了。
他未成年時便因為上學和治病都花費不小的原因,撐着一副病秧子身體打工。
陸折自認當時的生活條件比男主低起碼十個等級,但他當年盡管窮到吃不起飯,穿着也沒有男主這樣一言難盡。
陸折看了一眼男主全身上下閃閃發光的名牌秀場服飾和那頭嚣張至極的紫發,就馬上移開了視線。
無他,眼睛疼。
他皺了皺眉,還是忍不住對男主說道:“陸深,你能不能改改你的審美?!”
男主陸深把那水果随便往桌子上一扔,“哐當”的聲音聽得陸折眉頭一皺。
他眼睜睜看着一個圓滾滾的橘子從桌子上掉到地上,還輕輕地彈了兩下。
橘子:……我惹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