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可是明令他們倆不得入金風細雨樓,而他們又在刑部大牢門口,倒了低首神龍狄飛驚敬的酒,拒了六分半堂的邀請,想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生活下去,就得找工作謀生。
可是無論是镖局、飯莊、武館、商鋪,一聽到他們倆的名字,都不約而同的把他們拒之門外,揚言道:“得罪了六分半堂,沒人敢要你們。”
這時白愁飛和王小石才知道,狄飛驚臨走前贈的那句詩,“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無人不識君”,說的是什麼意思。
好在蘇夢枕他們還關注着白愁飛和王小石,楊無邪暗地裡安排了人,讓差點露宿街頭的兩人找到了一處安身之地。
王小石去藥鋪工作,白愁飛則在街邊擺攤賣字畫,日子過得波瀾不驚,他們就像普通的在京城讨生活的百姓一樣,一點也看不出來是兩個武林高手。
這天,白愁飛照常在街邊支了小攤,把畫挂好之後,坐在桌案前,拿起快有些秃的畫筆,蘸了筆墨卻遲遲不知如何下筆。
他這些日子畫過很多幅,都是些山水畫,山峰高聳入雲,河水奔流到海,懂畫之人看了便知畫者有淩雲之志。
可這些水墨山水畫,他至今沒有賣出去一副。
偶爾有人在畫攤前駐足觀看,許久之後還是輕歎着離去,這些人似乎和他現在一樣,被生活這座大山壓着,他們已經沒有心思去想年少時的夢想了。
可白愁飛卻不是。
他今年已經二十六歲了,在江湖中飄零這麼些年,想要出人頭地,已成為他的執念。
他曾化名白幽夢,在洛陽沁園春唱曲,化名白鷹揚,在金花镖局當镖,化名白金龍,在三江群雄大比武中奪得魁首。
可這些都沒能讓他實現心中所願,所以他打定主意要來京城,要站在最光亮的地方,要讓所有人都看見他。
可這京城,最是藏污納垢。
想到這,白愁飛自嘲一笑,在畫紙上落筆,依舊畫着他眼中的廣闊天地。
他才不要同流合污,他要做這世間規矩的打破者。
又有一人伫立在畫攤前,白愁飛注意力全在畫上,眼角瞟到來人鵝黃色的裙邊,以為是哪裡來的大家閨秀,便一心作畫,不曾關注來人。
待白愁飛将畫作完成,攤開放在桌上晾幹,擡頭才發現來人是司羽。
司羽穿了一件鵝黃色紗裙,外面罩了月白色對襟,頭發隻是簡單挽成發髻,簪了個小小的珠花,還戴了面紗遮住容顔。
但就算如此,白愁飛還是吓了一跳,差點以為自己認錯人了,他隻見過司羽穿道袍,未曾見過她穿成現在這樣。
驚訝之後便是歡喜,白愁飛的眉眼瞬間變得柔和了,臉上原本的清冷孤傲退去,竟有幾分少年人的羞澀。
司羽走近了些,俯身去看桌案上畫,道:“現下京城流行的山水畫,傾于自然,側重真和實,勾勒細緻,刻畫嚴謹,而你的畫卻寫意風流。”
司羽俯身之時,清新的蓮香便撲面而來,白愁飛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内心唾棄自己像個毛頭小子的同時,耳朵卻認真聽司羽說的話。
“筆法新奇,自成一派,以虛寫實,頗具神韻,白公子這是在開山水畫之新風啊。”司羽道。
“我也隻是随便畫畫。”白愁飛被司羽這麼一誇,自得的同時又覺得自己并沒有她誇的那麼好,畢竟他的畫一副都沒有賣出去。
司羽又道:“不過你為什麼在這裡賣畫,你應該去崇文街那邊,那裡的學子們會喜歡你的畫,他們和你一樣志在青雲。”
京城繁華,街道四通八達,可這京城的地界也是有劃分的。
内城裡住的人多是王公貴族,非富即貴;朱雀門以南是太學、國子監的地界,附近住的大多是學子;東為貴,所以文武百官大多都住在這邊,北邊有一大片地方屬于皇家獵場、園林,餘下的西邊的地界才是升鬥小民和商人們住的地方。
雖說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在京城各占一半地界,說的卻也隻是這些百姓的地方,他們可是不敢跟京官、跟學子們對上的。
而司羽所說的崇文街便是在國子監旁,那裡有很多書畫鋪,抄書賣畫都可以。
“我沒想到。”白愁飛是江湖人,沒想過還可以這樣。
司羽幫他把畫卷收起來:“現在知道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