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商天性自由爛漫，從小又少人約束教導，司羽也是愛潇灑自由之人，并不拘着她的性子，隻是讓她了解那些禮儀。

所以她在阿父阿母面前展露自己的天性，以為他們會和司羽一樣，是親人所以不必拘禮。

但她不知道，這世上有些人就是特别在意外人的看法，并把這種想法強加在身邊身上。

蕭元漪便是這種人。

她也算世家出身，但戾帝末年到處戰亂，蕭家一族死傷無數，家道中落，唯剩她和幼弟，成婚的郎婿也因無利可圖而想将她貶妻為妾，她憤而絕婚。

她以二嫁之身立足程家，便格外注重規矩禮儀，而後她又随程始出征，在軍營掌管刑罰，更是令行禁止，眼裡容不得沙子。

蕭元漪暫時沒有收拾葛氏，讓程少商覺得她靠不住，便自行找葛氏的麻煩。

之前那位攔路的少将軍在第二天來到程宅，向程始夫婦如實告知董舅爺貪污軍饷，中飽私囊。

臨走之時，淩不疑察覺到程少商躲在二樓偷看，怕她擔心，便故意向程家夫婦誇贊四娘子為人忠勇，為捍正義不懼長輩，心性絕非普通女子，可這番話在程少商聽來，卻有另一番意思，認為他是在含沙射影。

但程少商也因此知道了淩不疑在查董舅爺的事，便偷偷給淩府送了包袱，裡面包裹的破舊綢布指引他們找上了葛氏的布莊。

程少商畢竟才十五歲，思慮不周，被蕭元漪發現了她的所作所為。

蕭元漪又詢問了蓮房她們姐妹倆這些年的經曆，知曉她和葛氏的諸多鬥法，認為程少商睚眦必報，性格不似女娘，覺得她需要嚴加管教。

蕭元漪覺得程少商惹事的本領實在不小，這次惹上了淩不疑，若是不管，她将來不知道還會惹出什麼連累整個程家的禍事。

随着程少商表現出來的身體逐漸痊愈，等待她的便是突然而至的書簡。

蕭元漪想方設法要将女兒培養成知書達理的名門閨秀，可偏偏程少商基礎差，又對學習懈怠消極，令她很是頭疼。

倒不是程少商不學好，那些經史典籍她也讀過，還試圖給司羽解釋過，但她那些望文生義有時實在逗人發笑。

司羽也是見她實在不愛看那些典籍，便隻是督促她把常用字記熟了，餘下的不再作要求。

現下程少商被阿母拘着讀書，實在心生厭煩。

她看着倚靠在床榻上、看似閉目休息實則修煉的司羽，見四下無人便湊到司羽面前，小聲問道：“阿羽打算何時痊愈？不，是何時好轉。”

司羽睜開眼，瞳仁中似有波光閃過：“怎麼，想讓我陪你一起讀書嗎？”

程少商滿臉堆笑：“你不是也跟我說過，死貧道不死道友嘛。”

司羽聽聲辯位，拿手指在她額頭上敲了敲：“我若跟你一起讀書，阿母怕是會對你的要求越發高的。”

程少商捂着額頭小聲的嘟囔：“你不是可以裝作不會嘛……”

司羽好笑的搖搖頭，勸慰道：“反正你比阿母想象中的要基礎好，這些典籍先慢慢看看，過些日子阿母總得教你些别的，畢竟你我快要及笄了。”

聞言，程少商把手從額頭上拿了下來，墊在下巴下面，整個身子趴伏在床榻上：“阿母真的會教嗎？”

司羽頓了頓，擡手摸了摸她的頭。

其實回到程宅的這幾天，司羽也覺得她這位阿母不似阿父這般愛她們。

蕭元漪肯定是愛她們的，但她們倆在她的心裡從來不會排到第一位，可能還會因為在意外人的看法而委屈她們。

以蕭元漪的能力，小小的宅鬥根本難不住她，為何會把剛出生的兩個女嬰留下來？

一則當時孤城急需救援，二則她确實不願擔了不孝的罪名。

所以便委屈了剛剛出生的姐妹倆。

而同樣剛出生的程少宮，卻因為是男嬰被她帶着随軍。

司羽後來也了解到葛氏有想過繼葛氏兒郎的想法，但最合适的難道不該是他們家的孩兒嗎？

那麼蕭元漪會不知道她的想法嗎？

她肯定知道，所以才把程少宮帶走了。

蕭元漪會不知道留下來的孩子會被葛氏苛待嗎？

她知道，家裡肯定有她留下來的人，所以葛氏這麼多年除了不好好教她們倆讀書識字識禮以外，隻能克扣些衣食物資，并不敢明着弄死她們。

蕭元漪定是知道這些，才敢十幾年來不提把她們倆接走的事兒，任由她們被人恥笑為被父母丢棄的孩子。

司羽裝病的這幾天，冷眼看着蕭元漪處理家事，程少商被她按下後，蕭元漪便自己對上了程老夫人和葛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