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苗握着謝朗的手微微出汗,謝朗捏捏她的手,道:“我們就是來看看,不怕。”
小苗點點頭,輕輕敲門道:“有人嗎?”接着便有一個蒼老的聲音道:“誰啊,現在不接生意了。”小苗聽見那聲音,很溫柔的感覺,她心裡的不安稍斂,道:“老師傅,我們是舒掌櫃介紹來想學手藝的,您方便我們進去看看嗎?”
裡面沒了動靜,謝朗聽見一陣穿衣的窸窣聲,不多時,便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出來開門。小苗看見她,心裡有些吃驚,她沒想到這老師傅竟有這麼大年紀了,看起來像六十多歲了。
“你們是舒堇介紹來的?”小苗猜想舒堇便是舒掌櫃了,她道:“是,是雲堇首飾鋪的舒掌櫃介紹我來的,我叫小苗,這個是我夫君謝朗。”那老師傅一聽她的名字,眯起眼看她,道:“聽她說過你,你不是不願意來嗎?”老師傅說着話時并沒有責怪的神情,反而像是很好奇這個問題的答案似的。
小苗有些不好意思,道:“老師傅,不瞞您說,我跟我夫君是住在山上的,他是山裡的獵戶。我是不想下山,才不願意到您這裡來的。不過這幾天我自己做首飾,确實遇到了些平靜,木簪子的雕刻,上色的确可以展示花朵的形态,卻始終顯得呆闆。還有我自己從未許多做镯子和耳飾,所以摸索起來也覺得艱澀,這才想着要來好好學習一番。”
老師傅邊聽邊點頭,她見過小苗做的首飾,甚至她的第一批紫薇花系列,她就全套買下過,小苗的确是個好苗子,不過她當時便覺得那木镯子很是粗苯,與她雕刻簪子的技藝相差很遠,耳飾就更不必說。這匠人隻專一種技藝即可能登峰造極,卻也可以一葉障目,如今小苗願意跳出來,去學學其它的技藝,确實是很難得。
“我年紀大了,招了許久的徒弟,也沒遇見合适的。我看你還算有緣,你若是願意,在我這裡學上半年,每天從辰時到申時,十日一休,節日休兩天,但你要送節禮跟我一起吃頓飯。我這裡不包住,每月十兩,還有我不會做飯,你來了,便管我的一日三餐,菜錢我另給你。”
謝朗和小苗相視一眼,謝朗道:“老師傅,可否讓我們進去看看您的工坊。”謝朗這話說的很直接,可以說很不禮貌,那老師傅這時才看向他,入目便是一堵牆一般的身軀,她别過眼,道:“看吧,不過在做首飾這一行沒聽過我季雨的名号,可不算入門啊。”
小苗有些囧,她是半路出家,一切都是靠自己以前跟父親學的基礎和自己的摸索,根本不了解什麼行業裡的事,她道:“季師傅,實在抱歉,我是最近才入行的,所以沒聽過您的大名,是我孤露寡聞了。”
季師傅并不惱,她見過太多久違她名号過來求學的人,甚至有些還是外地過來的,可要不就是天賦太差,要不就是自視甚高,還有些是對她太過尊敬,這些人都失去了一顆平常心,眼裡根本沒有作品本事。殊不知,一個工匠,最重要的就是這一顆平常心,有了這顆心,才能在雕刻台前坐的住,才能一直坐下去。
季師傅帶着他們到了後院的一間小屋,小苗頓時被眼前的景緻吸引了,她從沒見過這麼多花,一方一方的花圃填滿了整片院子,中間一條蜿蜒的小路是牽牛花組成的□□,直通向那做工的屋子。
謝朗心裡更是一震,他認識的花比小苗多,他看到的是一個四季花園,每一個季節都有對應開放的花圃,非常壯觀。他有些羞愧,這才應該是一個手藝人做工該在的地方,而小苗都是面對着光秃秃的院子,連一個單獨做事的地方都沒有。
這樣想着,他們一行人便到了那間小屋,季師傅打開門,道:“去看看吧,桌子上有一件我未完成的作品,不要動。”
說着,便自顧自的去澆花。小苗擡步走進去,看見這一間不大的屋子裡隻有一張竹桌和一方小椅,竹桌上放着各式工具,有許多都是小苗沒有見過的。她走進了看,便看見桌子上那件未完成的絨花,這絨花是很簡單的桃花式樣,但它的配色濃淡相宜,一眼看上去竟然跟真的沒有區别。
小苗有些驚詫,她看到了自己的差距,這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吧。謝朗看小苗有些呆,便捏捏她的手,小苗回過神看着謝朗,謝朗從這眼神裡看到了震撼,渴望和期待。他對小苗笑笑,牽着她的手走出去。
院子裡,季師傅還在澆花,她佝偻的脊背讓她遠看上去垂垂老矣,但她的手和心卻依然年輕着。小苗心裡很是敬佩,她走過去,對着她一拜,道:“季師傅,看到您的作品,我才知道什麼是登峰造極。我願意做您的徒弟,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孝敬您,把您的手藝發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