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山就是護送她們的那個男人。
書娘撥弄算盤的手頓住,又很快恢複,笑道,“若覺得可用,那便用,書娘沒有什麼想法的。”
“我既然用了你,就要為你考慮。我不是駱統,什麼都不懂。”白錦道,“書娘,亂世之中女子本就艱難,我不能雪中送炭也罷,但至少不該雪上加霜。”
她自然不是主持公道的包青天,也沒有興趣去辯是非對錯,但既然到了她手下成了她的人,肯定要護着想着。
既然用人,就得排除禍患,讓人心甘情願、心服口服。
“也不算什麼的。”書娘緩緩擡頭,容貌不是一等一的出色,淺笑盈盈間卻是讓人挪不開眼的美麗。
“我和陳山認識······”
家裡未出事前,陳山是書娘家的家丁,書娘對下人極好。
陳山是孤兒,逢年過節都是一個人,那年除夕,書娘守歲後瞧他形單影隻,便将宵夜給了他,陪他說話,聽他将自己成長的事。
書娘是閨秀,哪裡知道外面的事,對什麼都稀奇,于是,兩人走得近了。
到了訂親的年紀,書娘不想嫁給那個人,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夜裡悄悄飲酒,親了陳山,她想,那男人她連面都未曾見過,哪裡甘心。
那一晚,書娘在關鍵時刻清醒,給了陳山一巴掌,以盜竊之名将男人趕了出去。
她沒想到會再見到對方。
陳山說可以護着她和小公子,代價是她這位昔日小姐的身體,她不肯,可看着公子,看着陳山,她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餘地。
回旋镖,是陳山的,也是書娘的。
“需要殺了他嗎?”白錦聽完後,風輕雲淡地問道。
書娘怔了一下,搖搖頭,“他答應,來了邺城後就當不相識,我們之間的恩怨就算了了,他也做到了。我對不起他,他也對不起我,就算了。”
當年她确實想就把身子給了陳山,可家中的聲譽讓她清醒,她不是為自己而活,她還要為家族。陳山被趕出府,母親察覺有端倪,派人險些弄死他。
陳山命大,可還是賠了一條腿,如今走路仔細看還是跛的。
“書娘,斬草要除根。”白錦道。
“我喜歡過他,他也喜歡過我,就當給我們最後的體面。”書娘溫柔笑着,隻是卻怎麼也壓不下心中的酸澀。
她突然轉而問道:“聽聞你在軍營大殺四方,有誰教過你嗎?還是你們神女天生就會,無所不能?”
白錦笑了一下,“對啊,天生無所不能。”
“那你們神女有情愛嗎?我在話本裡常看見說,神仙不能有私情。”她似乎真信了,又追問道。
“情愛?”白錦摸索着手上的玉镯,臉上的笑似有似無,“那是最無用最不值錢的東西,我要做的事很多,你也是。”
“日後黃巾軍要在亂世屹立不倒,若不同路的人,就不必同行了。”白錦站起身,笑笑道,“辛苦了,你繼續忙吧。”
書娘望着她,手背撐着下巴,她敢肯定,神女有一段過往,說不得就與她能大殺四方有關。
可惜,好奇心是雙刃劍,她如今還是不要有比較好。
若是千夜聽到她的心聲,恐怕會說一句,不是一段過往,是幾段。
白錦巡視完所有任務回到房間,開始為之後的黃巾軍發展做規劃,夕陽餘晖,千夜為她按摩着,聽見她說:“書娘若是個情種,就不适合在這個位置上。”
“主人再物色物色。”千夜回道。
“情愛,若不同行,又何必強求。”
她活了千年,記憶早就不真切,可有的人卻印象深刻。
千夜手上的動作慢慢放輕,直至停下,女人就這樣睡了過去,毫無防備的。
他目不轉睛地望着這張臉,他陪她已有一千年,她是主人,是他的信仰和希望,是他所有愛的彙集。
霍去病當年和主人一起征戰沙場,兩人情意相投又如何,霍去病早就死了,陪在主人身邊的隻有他。
情愛,白錦最不缺,也最不放在心上。
千夜很滿足現在的狀态,人壽命短暫,遲早會死,而他和主人一樣,長生不死。
他可以陪伴主人做任何事,他可以充當任何角色,他有漫長的生命可以等待主人願意玩一玩情愛,他可以主動将自己奉上,他不在乎。
就像西漢滅亡後的無數年,他與主人的親密無間,負距離間的炙熱與歡愉。
不嫉不妒,不求身份,不求結果,除了他,還有誰。
諸葛孔明,縱然曆史名人又如何,主人說離開就離開,而且她們是對立面。
蜀漢與黃巾軍之争,不可能是和平的妥協。
千夜喜歡亂世,喜歡白錦隻為稱霸的專一,這樣他就能再次體現自己的獨一無二,這樣就沒有人能再和主人有過密的關系。
他要為主人清掃障礙,他要為主人分憂。
陳山到底殺不殺,留着好像是個隐患,要不直接解決,算了,書娘現在主人用得還趁手,先将就着,騎驢找馬,實在不行,都殺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