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層人為了能活,是會抛棄掉道德禮法的。
兩腳獸這樣的稱呼,每逢亂世就會橫空而出,人不能吃人,但人不是人,就能吃人。
蔔越說着,綻放一抹笑,像這些稱得上養尊處優的上位者,恐怕也隻是聽說,又或者從未聽說。
上面人争權奪利,下面人苟延殘喘,世道如此。
“所以,白錦殺了袁尚。”審配肯定地說。
他是不滿的,信中信誓旦旦的存活變成了身死,被戲耍的感覺上來了。
“您誤會了,神女怎麼會殺了袁公子。”那豈不是髒了神女的手。
隻是吩咐了而已,可不能亂說。
蔔越的筷子戳了魚的眼睛,“袁公子重傷沒撐住罷了,人死不能複生,您要節哀,活着的人總要往前看,小公子還活着呢。您是忠臣,袁家隻剩下這麼個血脈,總得有人看顧着。”
魚眼被戳得看不見原樣,以形補形,他不大信。
一口一個“您”,不知道的還以為有多恭敬,聽得審配對這稱呼都厭煩。
他也笑了,沒什麼情感的笑,袁尚到底怎麼樣,他心底在意的程度不高,你利用我我利用你,他和袁尚就是這樣,隻是污糟事得披上好看的皮囊。
袁尚死了,審配的皮囊就要被揭下,黃巾軍卻生怕他冷了,又将皮囊給他穿上。
他記得,黃巾軍那神女的名聲很好,善良至極,他看是荒誕至極。
亂世裡談善良,和羊進狼窩有何區别,更何況,這顯然是假善良。
初聽神女之名,他就覺得怪異,覺得是造勢,各方勢力争天下,渾水裡來了個出淤泥而不染的,豈不是讓人發笑,也不讓人放在心上,可現在他意識到,或許那神女要的就是不被放在心上,被當作弱勢方。
弱者,強者都不屑于搭理,這樣的不搭理,不就正好給了黃巾軍喘息發展的機會。
自那信到他手裡,審配派人探查過邺城的消息,幾波人查的不一樣,這才有意思。
一波估摸是邺城對外的統一消息,另一波恐怕就是這位神女想讓他知道的。
審配将這人釘在神女身上,是因為雖和黃巾軍交集不多,但原本的首領張角處事風格他卻還算知道。
張角是學道出生,創辦了黃巾軍,擁護者無數,可手段不夠狠,腦子不夠精,底下也沒有厲害的謀士和将領,一時之間可能占據上風,時間一長,注定走不遠。
看黃巾軍如今就知道,他當初的猜想沒錯,唯一的變數,就是這位神女。
“你們神女想要什麼?”審配直白地問。
或許是厭倦了這樣你來我往的試探算計,他更想直接了當。
蔔越終于放下了筷子,坐得端正,“曹操容不下袁紹的手下審配占據冀州,但如果是新的、讓人忌憚的勢力呢?”
“黃巾軍?”審配道。
“是神女。”他回。
黃巾軍和神女,審配若有所思,道,“張角呢。”
“大賢良師自然是黃巾軍首領。”蔔越甚至補充了一句,“他還活着。”
審配笑,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們的談話中止了,審配離開。
直到視線裡沒了人,蔔越撐着的氣定神閑才卸下,他微微皺眉,不确定對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