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那隻手重重甩開了她,付硯修站起來,以一個自上而下的角度看她,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審判者。
“這是我最後一次放過你,你應該知道原因。這也是你母親的面子最後一次在我這裡生效。”
付硯修睨着她,像看一團無可救藥的垃圾,“再有下次,我不介意将這段監控放出來,讓其他人評一評你下的究竟是什麼藥。”
付硯修說罷,冷冷掃了她一眼,揚長而去。
屏幕已經熄滅,空空蕩蕩的影廳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林西彩坐在那裡,半晌,如釋重負舒了口氣。
林西彩摸了摸自己發酸的脖子,事到如今,原主埋的雷應該已經暴完了。有驚無險,她應該算是過關了吧。
至于這個人對她的厭惡和鄙夷,呵,那有什麼重要的。
愣怔間,林西彩突然轉頭,剛才某個瞬間,她忽而有種怪異的感覺,就好像,這個密閉的被夜色浸透的空間裡還有另一個人存在。
仿佛有一道視線若隐若現地在她臉上、身上遊蕩徘徊,直白又漠然。
可她看過去,除了鋪天蓋地的黑,什麼都沒有。
那種感覺轉瞬即逝,像沒有存在過,林西彩揉揉太陽穴,離開了那個讓她感到不舒服的地方。
……
第二日林西彩起得有些早,起來洗漱完随便吃了點東西就出門了。
路過花園的時候,兩個大叔在修剪月季,林西彩路過的時候,其中一個将修剪下來的花笑着遞給了她一朵,“這朵最新鮮,剛剪下來的。”
林西彩的心情被那支花治愈了幾分,将花别在背包一側的小口袋裡,出了門。
從公交車上下來後,林西彩步子走得有些急,在一個拐彎的路口一個不小心重重撞到了一人身上,對方一聲悶哼,林西彩後退半步,水杯掉到了地上。
林西彩愣了下,忙不疊道歉,“不好意思……”
被她撞到的人虛虛扶了她一下,林西彩擡頭,正對上一張斯文俊秀的臉。
男生很高,膚色偏白,被她撞了一下似乎并沒有十分生氣,唇邊反而挂着一抹淺笑,确認她不會摔跤後,蹲下來将水杯撿起遞了過來。
林西彩伸手去接,指尖堪堪碰到水杯之際,他卻又收了回去,随即從口袋裡取出一個紙巾很認真地擦了擦,再擡眸,眼睛彎了彎,眸間笑意更甚,“髒了。”
林西彩愣了下,接過那隻水杯,朝對面禮貌點頭,“謝謝。”
男生身後半步站着一個女孩,兩個人身上都穿着校服,女孩子的校服明顯跟她的一樣,男生的校服式樣則有些陌生,大概是隔壁高中的。
那女孩自始一言未發,隻在男生将杯子遞給她後,輕輕扯了男生袖子一下,像是催促他離開。
男生見狀伸手攬過身側的女友,朝她歪頭笑了下,攬着女孩的肩走開了。
林西彩和女孩的視線有過一瞬間的交彙,那雙陌生漂亮的眼睛裡像隔了一層霧,眸中神色意味不明。
林西彩很快收回視線,并未将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
瞧瞧,這個世界還是有正常人的。她想。
林西彩走進教室,剛坐下不久,便被抱着作業本走進來的語文課代表喊了一嗓子——“鐘菲,語文老師在辦公室等你。”
該來的躲不過,林西彩從背包裡翻出一張檢讨書,視死如歸走了出去——檢讨書是昨天熬夜寫的,請家長是不可能請家長的,要家長沒有,要命一條。
她穿來之後,原主媽受到的驚吓已經夠多了,她不能再給她添亂了。
林西彩有些僥幸地覺得,這封字字泣血的檢讨書和她真誠的賣慘技術能幫她度過這一關。
林西彩進了辦公室,語文老師看過來,見她隻身一人,微微蹙眉,“怎麼你一個人,家長呢?”
“我生活在一個特殊的家庭,在我很小的時候……”
林西彩賣慘剛起了個頭,辦公室門被敲了兩下,二人齊齊回頭,便見一抹颀長挺拔的身影站在門外,赫然是昨天剛剛對她動過殺心那人。
語文老師看過去,“你是?”
付硯修看向林西彩,林西彩愣了愣,也犯了難,半晌,喉嚨裡生硬吐出兩個字:“……哥哥。”
付硯修的目光從她臉上移開,唇角的嘲諷隐晦卻分明。
“坐吧。”語文老師語氣緩和少許,“鐘菲的情況我也理解,我今天請你過來,不為她的成績,而是她的學習态度……”
語文老師跟他說了她的情況和和她近來的一些表現,付硯修很有禮貌,看起來很認真地在聽,但林西彩清楚,這隻是他的教養讓他不得不做的體面僞裝。
她現在在他那邊的人設是一個迷X未遂的猥瑣女,大概有關她的事,他多聽一個字都會覺得惡心。
果不其然,談話結束,語文老師放行,二人從辦公室一出來,林西彩就感受到了他身上與昨天如出一轍的厭惡與威壓。
林西彩抿了抿唇,心情有些複雜,“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我為什麼會來這裡你不知道嗎?”
付硯修冷道,“我最讨厭有人拿我爸壓我,你确定要把我的忌諱犯一個遍是嗎?我以為,你至少會安分幾天的。”
“我什麼都沒做,”林西彩試圖解釋,“這件事我連我媽都沒說……”
“失憶、調班、考倒數、請家長,”付硯修微微俯身,“你的花樣真是越來越多了呢。”
這樣尖銳對抗的态度消散了林西彩心裡的那點愧疚,林西彩自覺有口難言,幹脆閉了嘴,沒了解釋的興緻。
付硯修沉默将她的神情收于眼底,對上那雙清澈的含着些許惱意的眼睛,腦海中不期然閃過付雪繁的那句“她就是很不對勁,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明明還是這個人,明明還是這張臉,可她的眼神、她的氣質第一次讓他覺得陌生。
昨日在電影房裡看得不甚分明,這種差别在陽光下無限放大,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