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彩沒什麼跟蹤人的經驗,心虛得跟什麼似的,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這種跟法兒遲早暴露。
謝拾倒是沒回頭看,但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裡推出來一輛山地車,一個沒注意,人已經騎在了車上在街道上晃悠。
林西彩思忖片刻,在路邊攔了輛計程車。
林西彩上了車,直勾勾往外看,隔着車窗死死盯住不遠處那道冷寂的身影,“勞駕幫我跟個人,師傅。”
“成,”司機師傅一口應下,“哪輛車是?”
車窗外,灰色的西裝校服和紅色山地車碰撞在一起,透出一種介于孤冷和熱烈之間的怪異感,林西彩朝着謝拾的方向擡了擡下巴,“那輛,紅的。”
“紅的?”司機眯了眯眼睛,一臉疑惑,“姑娘哎,戴眼鏡了嗎?前面哪有什麼紅色的車?”
“路邊那個,上邊坐了個穿校服的。”
“自行車?”司機有點怒了,“合着你讓我載着你跟輛自行車?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跟你折騰半天,走不出二裡地……”
話音未落,一張百元鈔遞到了跟前,财大氣粗,“一百塊,半個小時。”
司機抿了抿唇,态度立馬緩和下來,車速放慢,跟蹤的架勢也拿了出來。
司機看了林西彩一眼,又隔着車窗看被跟的人,見二人年紀相仿,又穿着一樣的校服,不免八卦,“前面那個是你同學啊?”
林西彩敷衍點頭,“嗯,同學。”
“為什麼跟他?”司機又問,“欠你錢?”
“不是。”林西彩說,“我暗戀他。”
司機點頭,一副得到正确答案心滿意足的模樣,不再多問。
與此同時,謝拾突然扭頭往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林西彩反應極快,忙将頭埋了下去,不确定他是否看到了她,隻覺得那一眼神色莫測,讓人無端頭皮一麻。
車子繼續跟在後面,謝拾的車速卻是越來越慢,最後,甚至不如大街上一個步行的路人。
他的自行車車速慢下來,計程車也不得不慢下來,司機看了看邁速表,一臉為難,“你暗戀的這人怎麼回事?大街上學蝸牛呢?你瞧瞧這表都打到哪兒了,怎麼跟故意耍我們似的……”
正說着,謝拾的車子騎行至一個小巷子的時候,突然轉了向,慢悠悠騎了進去。
那小巷子很老,巷口很窄,汽車肯定是通行不過,林西彩和司機互看一眼,面面相觑。
“姑娘,還有21分鐘,要不你想想去哪兒遛遛?”
“能折成錢退給我嗎?”
“……”
……
林西彩下了車,背着書包往小巷子裡走。
初時找人心急,進去沒走幾步便有些後悔。這一帶是一片老舊居民區,一條條小巷子交通相通,像一個迷宮,對一個方向感不那麼強的人來說,在這樣的地方想要把一個人找出來,難度不亞于海底撈針。
出來時天已經陰得很重了,正如前兩次一般,不多時天空便飄起了小雨。
林西彩從背包裡取出雨傘,打傘在小巷子裡又走了會兒,在裡面走得暈頭轉向,人是沒找到,她自己快丢了。
小巷裡坑坑窪窪,泥土混着雨水,變成地上一窪一窪的泥水,腳踩上去,濺起的髒污弄髒了她的鞋子和小腿。
林西彩一臉嫌棄,當即什麼心思都沒了,隻想回去洗個澡睡覺。
也不知道謝拾來這種地方做什麼?總不能是住這裡吧?好歹是個男主,待遇這麼差的嗎?
天陰沉沉的,夜幕仿佛落得比以往都快,轉眼間入目鋪天蓋地的黑。
小巷子裡逼仄陰濕,涼風陣陣,遠處不時幾聲狗吠,林西彩打了個激靈,後知後覺害怕起來。
林西彩一隻手打着傘,另一隻手從背包裡取出手機想要導航離開,怎料拿出手機卻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沒電關機了。
煩躁間,混着瀝瀝雨聲,耳邊忽而傳來幾道低聲咒罵。
“.…..硬骨頭是吧?”
“少跟他廢話……”
那些聲音離她不遠,聲音壓得很低,卻很清晰。
林西彩猶疑片刻,順着聲音的方向悄步向前了幾步,扒在一個巷口輕手輕腳往裡看。
目之所及,果然見到幾個校服身影圍擠在巷角。此情此景,要發生什麼不言而喻。
高中生之間有摩擦動動手不是什麼稀奇事兒,林西彩不想惹禍上身,正欲離開,視野中卻突然閃入一張有些熟悉的斯文面孔。
那個人穿着同其他人一樣的外校制服,站在半米之外,眉宇間挂着一抹淺淡笑意,隔着雨幕和風聲,顯出幾分格格不入的怪異與扭曲。
他怎麼在這裡?林西彩先入為主,幾乎下意識要将那張斯文和善的臉當成受害者一方,然而下一瞬,便看見那張臉微笑着,粗暴撥開人牆,将拳頭重重砸在了被圍堵的那人身上。
被粗暴撥開的那些人面上沒有半分惱怒,面向那個人時,眼睛裡隻有小心翼翼的順服和恭敬。
林西彩幾乎是一瞬間遍體生寒,意識到,這個人,才是這場遊戲的主導者。
而此時,她也看見了被他們圍堵在中間的人。
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承受了那一拳的,正是謝拾。
謝拾背對她站着,周身氣場中是一種克制到難以捕捉的戾氣,麻木,冷寂,淡漠,甚至帶着某種執行公事的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