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彩穿着制服穿梭在人群中,像白色宣紙上一滴會移動的墨,分外顯眼、突兀。所到之處,都是異樣的目光。
這個時候再回去換衣服來回折騰肯定是來不及了,林西彩硬着頭皮走到操場集合處,衆人看見她,果然圍着她一頓問詢。
“你怎麼穿成這樣就來了?”
“你怎麼穿制服啊,你待會兒不是有項目嗎?一會兒你要穿制服跑步啊?”
“穿制服怎麼跑步?”
林西彩迎着衆人的目光,放棄掙紮,歉意道:“我記錯日期了。”
衆人咋舌,面面相觑,這也能忘?
男體委也一臉詫異,喃喃道,“咱們昨天放學前不是還确認過嗎,我還在群裡發了…….”
男體委的話問出來,林西彩正不知怎麼回答,班上立馬有人善解人意般給她想好了理由,沖男體委擠眉弄眼,暗戳戳在腦子上比劃了比劃。
姿勢娴熟,且明顯,暗示她腦子有病,别跟病号計較。
——作為一個一夜之間可以把知識從腦子裡全部蒸發掉的,從正數第一直接變成倒數第一的人,區區的記錯日期好像突然非常的情有可原了。
基于此,大家對她的包容度突然變得無限高。他們誰也沒再質疑,反倒露出些憐憫和同情,甚至有好心的女寶寶已經開始安慰她了。
“沒關系的,我記性也不好,我也老忘。”
“就是的呀,我也是,這很正常。”
……
林西彩:“……”
好了,不要說了。
請收起這種關愛智障人人有責式的善良。
當然這種時候顯然不是糾結她腦子是不是真的有問題的時候,最要緊的是得把衣服和鞋子的問題解決了,女體委直接朝着Z班喊了一嗓子,“誰有多餘的運動裝運動鞋借一下給鐘菲?”
話喊出來又覺得有點白癡,誰會沒事特意多帶一套?
眼見無人應答,女體委抓了抓頭發,正想着協調下,讓前面已經比賽完的同學跟鐘菲換下衣服救個急,一位不速之客姗姗來遲。
來人也沒穿運動裝,身上是跟林西彩同樣的淺灰色制服,在白茫茫的人潮中,他們是唯二兩個異類。
這個人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種地方,已經是件稱得上炸裂的事情了,更更炸裂的是,他來的時候手上拎了兩個袋子。
——而後,衆目睽睽之下,這位寡言孤僻的怪咖徑自走向鐘菲,将手裡的袋子直接塞到了鐘菲懷裡。
衆人睜大了眼睛,眸間的錯愕、震驚、八卦呈指數增長,幾乎要在眼眶中炸開。
不僅僅是看官,林西彩當下也目瞪口呆,有些摸不着頭腦。
林西彩吃驚的原因比他們還要多一個——他為什麼也穿的制服?他前一次分明穿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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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甸甸的兩個袋子落入懷中,林西彩愣愣看向他,思維有些打結:“這是?”
謝拾微微蹙眉:“不是在借衣服麼?我有。”
“呃……是的是的,是在借衣服,”女體委緩過神來,試探着跟他搭話,“但是你倆的體型可能……恐怕……”
說話間林西彩已經打開了那兩個袋子,其中一個裡面是運動服,另一個裡面是運動鞋。
重點:都是女款。
女體委的聲音卡在喉嚨裡,張大了嘴巴。
衆人咋舌,當下表情複雜到了極點,一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變成了一個助人為樂的善人,二不明白他為什麼提前備着女生的衣服。
吃驚歸吃驚,但這種時候顯然不是糾結謝拾是不是個變态的時候,林西彩道了謝,帶着衣服鞋子急匆匆去了廁所。
林西彩在廁所換好衣服,站在洗手台盯着鏡子裡那套幾乎稱得上合身的衣服,感受着腳上舒服合腳的鞋子,表情奇怪。
林西彩搖搖頭,讓自己盡力不去深究她這位瘋同桌奇怪舉止背後的奇怪動機。
這不重要,此時此刻,對于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馬上開始的這場比賽,這一次,她必須奪回屬于她的第一。
林西彩走出來,謝拾已經孤零零坐到了休息區,目光幽幽在她身上落了一瞬,又淡淡移開了。
其他人聚在一起,跟謝拾的位子離得很遠,有種刻意的泾渭分明。
林西彩候場熱身的時候,男體委如前一次那般巴巴湊過來安慰她,“别緊張,不拿倒數第一就是好樣的……”
林西彩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在他下一句拙劣的安慰人的話來臨之前打斷了他,“7号跑道,距離終點七八米的地方有一個小石子,去幫我把它踢了。”
“啊?”男體委踮起腳往那邊看,将信将疑,“有嗎?”
“你走過去就看見了。”林西彩說。
男體委懷疑林西彩在整他,但還是去了,又過了一會兒興奮地跑過來,将一個小石子在手裡掂來掂去,一臉驚訝,“真的有啊鐘菲,你眼神真好。”
林西彩直勾勾盯着遠處的終點,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像點着了一簇火焰,有種孤注一擲又勢在必得的熱烈與決絕。
槍聲響起,林西彩沖了出去,迎着風聲,迎着呐喊,在人生沸騰與尖叫聲中順利沖線,拿到了那個夢寐以求的對她意義非凡的第一。
全班人笑鬧着撲過來,圍着她慶祝,人群之外,林西彩看到謝拾孤零零站在一棵樹下。
她穿着他送來的衣服,隔着喧鬧的人群與他安靜對視。
在第一次重複發生的時候,她就懷疑過是他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