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禹拖着行李箱走進南夏舊城時,正午的太陽正毒。瀝青路面蒸騰着熱氣,把兩側剝落的牆皮都烤得卷曲起來。他翻着手機,一臉茫然的逛着。
轉過街角,一面貼滿廣告的灰牆闖入視線。層層疊疊的傳單在風裡簌簌作響,租房信息用猩紅的馬克筆圈着。他剛要湊近細看,身後突然響起金屬拖地的脆響。
“借點錢花花?”
三個長的就不像好人的混混從巷口圍上來,中間那個正把蝴蝶刀甩得嘩啦作響。刀刃折射的陽光刺痛牧禹的眼睛,他後退半步,後背抵上潮濕的磚牆。
“沒有,還有你…”
話沒說完就被掐斷在喉嚨裡。持刀的手抵上他頸側,鐵鏽味混着汗酸味撲面而來。牧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行李箱滑輪在石闆路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喲,膽子大了不少”
突如其來的聲音驚破凝滞的空氣。巷口逆光立着個高大的身影,黑色背心勾勒出流暢的肌肉線條。男人嘴裡咬着根沒點燃的煙,右手還拎着便利店塑料袋。
“陳哥!”混混們突然慌了神,“我們這就…”
被喚作陳哥的男人吐掉煙,塑料袋輕輕放在牆角。下一秒拳頭破空而來,精準擊中持刀者的手腕。
蝴蝶刀當啷落地,在石闆縫裡轉了三圈。另外兩人剛要動作,男人已經扣住最近那人的肩胛,膝撞頂在對方胃部。三個混混癱在地上哀嚎。
“還他媽不趕緊滾?礙眼的東西。”
那三個混混連跑帶爬的跑出了街巷,像是生怕再被叫住一樣。
…什麼破地方。真他媽夠背的
牧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剛剛那人身上一股怪味,多久沒洗澡了…
“外地過來的?”陳航瞥了眼行李箱。“這片的租房廣告八成是假的。”他頓了頓,“要是不嫌棄,我有個老房子空着。”
“麻煩你了。我叫牧禹”
“陳航”
牧禹趁着空的間隙,偷偷瞄了這人好幾眼,這人看起來就是特别不好惹的。突然想起來他剛剛打架的姿态…
真帥啊…
雖然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來這裡是找什麼人嗎?”
陳航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開口。
“不是…”牧禹垂下眼“來這裡…找工作。”
南夏這地方确實難找工作,也可能是難中之難了。
唉。
“你真有意思”陳航笑了笑,“南夏這破地方能找到什麼好工作?”
“可能吧…”牧禹沒再繼續說,他隻是默默跟在陳航身後,剛來這能遇到個這麼正義的人也算運氣好的了。
“這棟樓…11層。”
陳航停下腳步擡頭看了看
牧禹推開單元門,陳航走在前面,球鞋總會在瓷磚上摩擦處刺耳的聲音。他不可察覺的蹙了蹙眉,跟着陳航上了電梯。
氣氛有點尴尬…
要不要找點話說?
“你這房子…多少錢一個月啊?”
“你能給多少?”
“…二千行嗎…”
陳航沒再說話,也沒有什麼表情。
“啊…二千五也可以…”
“是不是太少了…”牧禹自顧自的接了一句,
太窘迫了!!
牧禹你這該死的破嘴!!
“不是…”
“是太多了”
電梯緩緩停止,陳航先出了電梯門,随後跟跟在自己身後的牧禹說着
“這破房子六百都夠多了,水電費你要自己解決”
牧禹沒想過會這麼便宜,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
“你要是現在沒有這麼多錢就先欠着,這房子沒什麼家具,你要搞的很多…”陳航用鑰匙開了門,拍了拍灰,
“你自己看看吧”
牧禹先在轉角處看見張褪色的拳擊比賽海報,日期是七年前的。
陳航摸出打火機,火苗蹿起的瞬間照亮牆上的獎狀。牧禹湊近看,泛黃的紙上印着"南夏二中散打聯賽冠軍",照片裡的少年眉眼淩厲,與眼前人重疊又分離。
“你還會散打啊…”牧禹看了一眼照片又看了一眼陳航。
“嗯,很久之前的了。”
難怪打架這麼厲害…
“我覺得挺好的…”牧禹把行李箱放在一邊,但是這房子并不算小,自己收拾起來肯定也會費點力氣,但現在他真的太累了…
“能不能…”
“嗯?”
“幫我一起收拾一下屋?”
……我很懶
有點過分了。
好吧雖然也不是不能。
“我可以給錢。”
嗯。我撤回剛剛的心理活動。
陳航點點頭,“行啊,一會請我吃個飯”
牧禹倒也沒想過這人一點都不帶客氣,但現在也顧不上這麼多了。
“行”
牧禹大緻看了看,雖說這裡是老房子,但是沒有多少灰,剩下來的家具也被擦的很幹淨,看起來原主人很愛護這房子啊。
“你帶被子什麼的了嗎?”陳航看了一眼隻有一張床架的卧室,默默開口。
“啊?沒有啊”
牧禹跟着陳航走過去
“怎麼…呃…”
很詭異。是的。
兩個男人站在卧室門口
就這麼。
一直盯着一個隻有一個床架的卧室看。
太詭異了。
“你知道這裡哪有家具城嗎?”
“走吧現在還不晚。”
牧禹歎了口氣,
好累好累好累
是的。真的很累。坐了很久的車,想了很多的事,現在好不容易有地方住還沒有床啊啊啊啊!
雖然心裡這麼想着,但沒有别的辦法啊。陳航看起來倒是精力旺盛…
“你在這裡是做什麼的啊?收租嗎?”
牧禹問道,“不是。”
陳航看了一眼牧禹,摁下了電梯按鍵後,才繼續回答,
“開了一個酒吧。”
哇…還是老闆啊…
“你剛畢業?”
“沒有…高中畢業就沒有讀了。”
“沒考上?”陳航帶着點興趣的看着眼前的人,“不是,就是…不懂事”
牧禹不太願意說關于自己家庭的事情,陳航看出來了,所以也識趣的沒有再問。
“我叫車吧”牧禹拿出手機,“位置定哪?”
“洛登街城”
名字倒是氣派…牧禹心裡偷偷吐槽
南夏天氣很熱,太陽曬的人睜不開眼。牧禹翻了翻自己的朋友圈,就看見一張刺眼的合照。他不能去想也不敢去想。
自己的媽媽在自己賭氣離開之後,在朋友圈發了一張和自己父親的合照。還配文:全家福~
令人作嘔。惡心。牧禹思慮再三,點開備注為“周女士”的頭像,設置了僅聊天後才松了一口氣。
“這是你叫的車?”陳航看了一眼停在路邊的車開口。
牧禹對照了一下車牌号,“不是啊”
陳航點點頭,“這人真奇怪,一直停在這看我們倆。”
他一愣,随後擡起頭和車裡的人對上視線。
是他。沒錯。他沒有看錯。
跑!牧禹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
跑!
陳航還沒反應過來,牧禹已經跑出了十米遠。“欸!”
可是他也很快發現了不對勁,這車跟着就開出去了。他沒辦法想這倆人是不是認識,他隻知道要追,但是自己這哪有車?
他想了想正打算追出去的時候,牧禹竄出來了,拽着他就往巷口跑
“怎麼回事啊”
牧禹捂住他的嘴,随後探出頭看了看,這車果不其然的又跟了過來,但是沒有看到人又開了回去。
陳航掙開捂住自己嘴的手,“不是兄弟,這人跟你有仇?”
牧禹看了一眼陳航,“是我一個…”
他不知道怎麼說,是說他同父異母的哥?還是說是仇人?他不明白自己都逃到這裡了牧憶為什麼還可以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