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掃視，很認真：“不能耽誤學習。聽見沒有？”

牧禹和陳航都點了點頭。

“光點頭沒用，”張老師放下茶杯，“我要你們發誓。”

“發誓？”牧禹愣了一下。

“對，發誓。”張老師看着他們，“對着我，也對着你們自己，發誓從今天起，好好學習，把心思都放在高考上，不管你們之間怎麼樣，都不能影響學習。”

他看着張老師的眼睛，那裡面沒有玩笑，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認真。

“我……”牧禹張了張嘴，感覺喉嚨還是有點緊，“我發誓，從今天起，好好學習，不耽誤學習。”

他說完，看了陳航一眼。

陳航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沙啞：“我也發誓，好好學習，不耽誤學習。”

張老師看着他們，點了點頭，又歎了口氣：“行了，回去吧。記住你們說的話。桌子的事，暫時就這樣，等高考完了……你們再去解決”

牧禹和陳航走出辦公室，走廊裡已經沒人了。

“牧禹……”陳航突然叫住他。

牧禹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他能感覺到陳航站在他身後，很近，又很遠。

“對不起。”陳航的聲音很輕，像是被風吹散了一樣，聽不太清又好像…能聽清他話裡面的重量。

牧禹沒說話，隻是攥緊了手裡的棒棒糖。

他吸了吸鼻子，感覺眼睛有點酸。他眨了眨眼，把那點濕意逼了回去。

“上課了。”他說完，邁開步子，朝教室走去。

現在說對不起，早已經沒有意義了。

回到教室時，第三節課已經開始了。

是英語課，老師在講台上放聽力。

牧禹輕輕推開門，溜回座位。王崇看見他回來，趕緊遞過來一張筆記紙，上面用鉛筆寫着：“怎麼樣？老班說啥了？”

牧禹沒接，隻是把手裡的棒棒糖放在桌角，然後拿出英語書，翻開。

聽力的聲音嗡嗡地響着，他一個單詞也沒聽進去。他看着桌角的棒棒糖，紅色的包裝紙，上面印着模糊的水果圖案。

他想起剛才在辦公室，張老師說“不能耽誤學習”時的眼神，想起陳航說“對不起”時的聲音，想起昨天晚上，陳航說的那一句“我們到此為止吧。”

喉嚨裡的刺痛感又湧了上來。

他低下頭，假裝在看課本，卻用手悄悄捂住了眼睛。

指尖觸到皮膚，一片冰涼。

窗外的陽光很亮，透過玻璃照在課桌上，今天天氣很好。

陽光很足，昨天下完雨後今天就出太陽了。

陰雨天過去後，總會有太陽。

“到底怎麼了？”王崇又把那張紙推過去，還小聲說了一句。

“讓我們好好學習。”

牧禹沒有看他，隻是看着書上的單詞。

放學那會，陳航磨磨蹭蹭的收拾書包，似乎是在等他們先走，王崇給牧禹使了個眼色，示意自己留下來問問，讓牧禹先走。

路米此刻跑上來，“來那套房子看看吧？”

牧禹沖她點點頭，扯了扯嘴角，也算笑了。

那棟樓沒有電梯，樓梯口堆着幾個舊紙箱，牆角長着青苔。

路米掏出一串鑰匙，在手裡晃了晃：“我爸以前買的小房子，一直空着，最近想租出去，還沒來得及收拾。你先住着。”

牧禹愣住了。他看着路米，又看了看那扇斑駁的單元門，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他知道路米家條件不錯，但從沒想過他會提出讓自己住在這裡。

“上去看看？”路米已經開始往上走，

牧禹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二樓，右手邊第一戶。路米把鑰匙插進鎖孔，擰了一下，鎖“咔哒”一聲開了。

屋裡沒開燈，光線很暗。

路米摸索着找到牆上的開關，“啪”的一聲，頂燈亮了。

光線昏黃，照亮了不大的客廳。

客廳裡擺着一套舊沙發，上面扔着一個灰色的靠墊。

牆角有個掉漆的衣櫃。

“地方不大，就一室一廳，”

路米走到窗邊，推開窗戶，“但水電都能用，熱水器也剛修過。”

牧禹站在門口，沒往裡走。他能聞到屋裡一股混合着灰塵和舊家具的味道，路米聲音低了一些：“我知道你和陳航…”

說到一半，她就不說話了。

轉移了話題：“這房子我爸暫時不租，你就當幫我看着，”路米走過來，把一串鑰匙塞到牧禹手裡，“拿着，鑰匙給你。”

鑰匙很涼，他想把鑰匙還回去，但路米的手攥得很緊，他掙不開。

“路米，我……”

“别廢話，”路米打斷他，“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但咱們什麼關系？你要再推三阻四，就是不把我當朋友了啊”

牧禹看着路米的眼睛。路米的眼睛很大，眼神很亮，裡面沒有絲毫猶豫。

“謝謝。”他低聲說，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

“謝什麼，”路米拍了拍他的肩膀，“走，我帶你去買些日用品。毛巾牙刷什麼的，總不能用我的吧？”

牧禹跟着路米走出屋子。

關上門的那一刻，他回頭看了一眼。

超市裡很熱鬧，貨架上的商品琳琅滿目。

路米推着購物車，在前面走，時不時回頭問他：“這個顔色的毛巾喜歡嗎？”“牙膏要薄荷味的還是水果味的？”

牧禹跟在後面，看着路米這看看那看看。

他拿起一支藍色的牙刷，放進購物車裡，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又想起那個時空自己也和陳航來買過…

想到陳航，他的心裡還是會疼，但那疼痛似乎被什麼東西稀釋了，不再那麼尖銳。

他要走出來，要忘掉。

他深吸一口氣，把牙刷放好，然後擡起頭，對路米笑了笑：“就買這個吧。”

路米看見他笑，也咧開嘴笑了：“這就對了，别整天苦着個臉，跟誰欠你錢似的。”

回到那個小房子，路米幫他把毛巾挂在衛生間的架子上，把牙膏牙刷放在牙缸裡，又把床單鋪好。

牧禹站在一旁看着，有點無措。

“好了，差不多了，”路米拍了拍手，“有事給我打電話，24小時開機。”

“嗯。”牧禹點點頭。

她走到門口，又回過頭：“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知道了。”

門被關上，屋裡隻剩下牧禹一個人。

燈光依舊昏黃，空氣裡還是那股舊家具的味道，但似乎比剛才好聞了一些。

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晚風吹了進來，帶着一絲涼意。

一個人的生活…也不錯吧？

卧室裡有一張單人床，床頭有個小台燈。

他打開台燈，暖黃色的光灑滿床頭。雖然心裡還是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塊，但他知道，今晚，他可以在這裡睡個安穩覺了。

好好睡一覺，然後…看看太陽吧

不知道未來會是什麼樣子，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但是總會好的，一定。

他慢慢閉上眼，呼吸漸漸平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