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聞願意吃他打包的餃子,秦衍松了口氣。
但她隻吃了五六個就放下筷子,秦衍又忍不住開口,“多吃幾個。”
許聞淡淡瞥他一眼,起身,“别耽擱時間。”
秦衍沒有立場再管,隻好收起剩下的餃子,放進冰箱。
安靜的畫室内,燈光無聲流動,許聞時不時擡頭,目光劃過對面那人勁瘦有力的輪廓。
她畫得認真,全然不知側坐在椅子中的某人,視線一直落在窗玻璃上。
暗夜沉沉,給大片玻璃鍍上青黑色底漆,映照出一室光影。
暖白的光照下,許聞端坐在畫闆後,身材纖細,四肢修長,雪膚黑發,側顔精緻。
借了玻璃的光,秦衍終于窺到她在畫闆後的身姿。
光影朦胧,卻直擊他的心扉。
不知何時,隐約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許聞瞟了眼窗外,“今天到這裡吧。”
秦衍回神,“才八點多。”
“下雨了。”
秦衍起身打開窗,寒濕氣息順着窗縫湧進來,他不自覺打了個寒噤。
許聞淡淡瞥他一眼,沒說話,隻顧在自己的畫作上描繪最後幾筆。
秦衍關緊窗,取下挂在衣架上的衣服,迅速穿好,然後盯着許聞的發旋兒說,“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
許聞眼皮都沒擡,“不用。”
“下雨路滑,騎車打傘也不方便,我送你。”秦衍堅持。
“我可以走路。”許聞拒絕得幹脆。
“下雨路上人少,你不怕黑嗎?”秦衍似乎随意一問,頓了下,補充,“我們班的女生都怕黑。”
許聞抿了抿唇,畫筆懸在半空。
沒有人知道,她其實怕黑。
不是單純的光線,是黑暗附加死寂。
小時候被關在密閉的黑屋子裡,一整晚都沒有人發現,極端的靜和極端的黑無限擴大小孩子的恐懼,從此在她心裡落下陰影。
但她從沒表現出來,隻是盡量避免自己陷入那種困境。
所以她的畫室有最亮的燈,她總會趁同學們下晚自習的時候默默彙入人流。
她喜歡安靜,卻怕黑。
秦衍或許是無意的,她卻一下被戳中痛處。
“我不怕。”她語氣很冷。
秦衍頓了下,“其實是我沒帶傘,想蹭你的傘用一用。”
許聞斂下眼睫,“下次記得帶傘。”
秦衍熟悉她的語氣,知道她同意了,内心雀躍,面色卻很平靜,“那我在這裡等你。”
他随手拿了本畫冊,坐到桌案前,正好在許聞的右後方,可以看到她修長的脖頸和精緻的側顔。
但他沒看幾眼,許聞就站起身,開始收拾畫筆。
秦衍忙放下畫冊,上前幫忙。
“以後盡量約白天的時間。”許聞垂着羽睫,淡聲道。
秦衍想要晚上,可以欣賞玻璃映出的畫面,也容易找借口送她回宿舍,但他現在沒立場和許聞談條件,隻好故作爽朗,“我時間都方便,配合你。”
許聞沒再說話。
兩個人同撐一把傘,走在雨幕下。
雨滴不大,卻很密,校園像水洗過一般。
許聞的傘是青灰色素面,比女生常用的小花傘更大,但裝下兩個人仍嫌勉強。
許聞有意和秦衍保持距離,兩人中間總隔着幾公分,秦衍不敢靠她太近,又擔心她淋到雨,大半傘面斜到許聞那一側,自己半邊肩膀露在雨中。
初秋的雨水沁涼,很快打濕薄衣,秦衍半邊身子都濕了,但他渾然不覺。
送許聞到宿舍樓下,秦衍微笑道别,“明天去畫室的時候還你傘。”
他倒退回雨幕,揮揮手,“晚安,明天見。”
路燈下,他的衣服半邊深半邊淺,明顯濕了大半。
許聞淡淡瞥一眼他濕透的半邊身子,轉身走進大廳。
秦衍為自己在許聞面前又刷了波好感而竊喜,盤算明天見面給她帶點什麼不起眼的小禮物,當作借傘的謝禮。
但他第二天卻接到許聞的電話說,今天的課時取消。
為什麼取消,許聞沒說。
秦衍不甘心,悄悄跑到畫室守了一天,都沒見到許聞的身影。
他急得差點打電話問方晴,許聞身邊的人他隻聯系得上方晴。
打開通話界面之後,他忽然想到,今天是周末,許聞可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