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車終點是北郊有名的紅葉谷,秋日正是好風景,車上坐滿準備爬山賞葉的乘客。
許聞無視幾道或驚豔或獵奇的目光,徑直走到車廂中後部,在一個抱孩子的女人旁邊停下,握住車頂的吊環。
秦衍緊跟着她,隔開一拳的距離,握住旁邊的吊環。
許聞淡淡瞥他一眼,沒有說話,目光看向窗外。
秦衍也沒有說話,同樣看向窗外,視線卻時不時回落到許聞的側臉上。
車晃晃悠悠地前進,窗隙透過來的風吹起她的發絲,輕輕拂在他的胸前,隔着厚實的布料,撓得他心直癢。
嘈雜的背景音逐漸隐去,他的眼前隻餘一人,雪膚黑發,精巧的耳廓,不飾一物,粉白細嫩,纖細的絨毛隐約可見。
淡雅的冷香在鼻尖萦繞,秦衍口幹舌燥,喉結滾動了下。
這時,公交車一陣颠簸,旁邊的乘客猛地撞到他身上,秦衍一時站立不穩,随着慣性撞向許聞。
他心下一驚,下意識伸手環住許聞的腰。
纖細的腰身,和記憶中一樣柔軟,不堪一握,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溫潤。
秦衍頓時僵住,直到許聞清冷的視線落到他臉上,他才猛然驚醒。
“不好意思,差點撞到你。”他在她耳邊道歉。
許聞抿了抿唇角,眉眼間一閃而過的羞惱,“放手。”
秦衍這才發覺,自己的手還攬在許聞腰際。
他忙不疊撤回手,身體卻往許聞身後靠了靠,“人越來越多了。”
許聞的身體微不可察地僵了下,轉過頭繼續看向窗外。
秦衍注意到她耳尖微微泛起的紅,心髒劇烈地鼓噪起來。
一個小時的車程很短,也很長。
到達目的地時,秦衍頭還有點暈乎,一下車看到許聞清冷的表情,他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戒驕戒躁,手都沒牽上呢。
星願福利院由一所村居改建,就在村頭,離公交站點不遠。
隔一條柏油馬路,左邊是小片農田菜地,有幾處挂着草莓采摘園的牌子,現在還不到季節,冷冷清清。
右邊是整齊的村落,水泥路面紅瓦房,家家門口一條綠化帶,有挂着黃瓜豆角的搭架,有綠油油的蔥韭,也有肆意綻放的月季花菊花,在初秋的陽光下烘托出靜谧安然的田舍氣息。
星願福利院幾個字已然有些斑駁,許聞擡頭看了一眼,伸手推開虛掩的門。
外表看起來隻是普通的民居,推開門才發現,像一個規模化的幼兒園。
寬闊的院子劃分出功能明顯的區域,有簡單攀爬的遊樂區,有一壟壟整齊排列的植物區,有圈起來的小動物區,有沙坑,也有淺水池。
房舍前的空地上,有長條矮桌和塑料小椅子,眼下,正有十幾個年歲不一的小朋友圍在桌前玩耍,另有三個成年人陪伴在側。
其中一位中年女性聽到聲響擡起頭,看到許聞立刻笑着迎上前,“今天來得好早。這位比較眼生,怎麼稱呼?”
秦衍以為自己早就不記得了,畢竟隔了很多年,但是一踏進這個院子,看到這張慈祥的笑臉,那些陪伴小朋友玩樂的日子恍如昨天。
“劉阿姨早,這位是我的同學,秦衍。”許聞淡然介紹。
秦衍忙上前一步,彎腰握手,“劉阿姨您好,您叫我小秦就好。”
他想起來了,這位劉阿姨可不隻是這間小小福利院的院長,她曾是許聞的家庭教師,在許聞被懷疑是自閉症的幼兒期,陪伴和治療了一段時間。
許聞很看重她。
這間福利院起碼一半的開銷,是許聞在支持。
劉阿姨和他打過招呼,便和許聞走到一起,低聲交流。
秦衍沒有跟随,走到長桌前,和另兩位看護的成年人互相問好,把手中的布袋遞給他們,布袋裡是許聞準備的繪畫用品。
然後他矮身蹲在孩子們中間,“你手裡拿的是什麼,給叔叔看一眼好不好?”
他不讨厭孩子,也談不上喜歡,如果不是為了陪許聞,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踏足這種地方。
前世他一直認為,男人要賺錢拼事業,每天有那麼多大事要做,陪孩子玩不說浪費時間,起碼性價比不高。
所以後來和許聞感情穩定之後,他就很少來了。
隔一世再次踏進這個小院,他的心态卻産生微妙的變化。
看着一張張純真的小臉,他忍不住會想起前世來不及出生的那個孩子。
看着孩子們專注到略顯呆滞的眼神,他又忍不住想起許聞曾被當成自閉症孩子。
他應該好好珍惜她們的。
好在他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秦衍帶着贖罪般的心情,對這些星星般的孩子,投注了更多真誠和耐心。
許聞和劉院長聊完,轉身看向長條桌,一眼便看到坐在小矮凳上,給孩子們展示草編手藝的秦衍。
細長柔韌的草葉在他指間翻滾,很快有了形狀。
一隻長耳朵小兔子跳上他的掌心,他唇角彎彎,硬朗的五官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