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到處都是火焰。

密封的室内已經成了熔爐，氧氣匮乏，而唯一的門被從外面鎖死。火勢蔓延中儀器也被點着，不僅冒出刺激性濃煙，還發生了小規模的爆炸。爆炸加劇了火勢的發展，地面變得滾燙，但躺在地上的人們已經沒有感覺。

榮瑾手中的長刀終于斷裂，掉落在地闆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即使在這樣的環境裡依然頑強地将金屬撞擊聲落在還清醒的人們的心上。那意味着最後的希望破裂。

“不是說這把刀無堅不摧嗎？！為什麼會斷！”這樣的環境裡大吼大叫是不明智的，稀薄的氧氣會迅速消耗，可崩潰的人已經無法思考。無望怒吼後甚至開始撞擊紋絲不動的大門，一下又一下，直至力竭倒地，再也醒不過來。

火焰吞噬掉地上的屍體，獨屬于人體的臭味使這座密封棺材雪上加霜。榮瑾的視線有些模糊，隻能看到罪魁禍首，隻能看到屋子中央被無形屏障保護起來的大腦。那也許，是最後的生機。

彎腰撿起斷刀，榮瑾整個人都踉跄，缺氧與吸入有毒氣體使她随時都會倒下。但她不甘心。她過來不是赴死的，她是要真的活下去 ，誰阻止她，誰就去死。

第一刀，因為視線模糊而失了準頭，但沒關系，她還可以補刀。第二刀因為體力不濟而再次紮偏，她就補上第三刀，第四刀......

還活着的人都震驚了，他們同樣痛恨罪魁禍首，但事已至此，何必浪費體力先殺他，反正大家都要死的。前後差幾分鐘，又有什麼區别。必死的結局，連報仇都已經沒必要。

“你，”血液堵住氣管使張林幾乎說不出話，“你怎麼能，阿五，阿五......”

阿五沒有回應，即使現在她也做不到手刃愛人。那不如就讓榮瑾殺了他，就當是臨死前的一絲慰藉。

榮瑾終于停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補了多少刀，張林已經死得不能再死。她撐着刀不跪下，一旦倒下，就再也沒有起來的可能。阿五好像在叫她，也可能是幻覺，缺氧太久是會這樣的。她艱難挪到大腦附近，被屏障阻擋。

就是這個大腦中樞，就是這個假情報，張林用它騙了阿五，害了所有人。那就一起陪葬吧。

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榮瑾将刀插向看不見的屏障。

似乎被阻擋了回來，又似乎插了進去，背後強烈的爆炸同時襲來，沖擊波使榮瑾第一時間暈了過去。

但她沒死。

榮瑾醒來時已經是淩晨，黎明前的黑暗。她下意識抱緊身上的毯子，又立馬松開。

“貝貝，是你給我蓋得嗎？”

“不是。”

那是誰呢，答案隻有一個。

榮瑾沒興趣拆穿答案，她坐起來抱緊膝蓋，臉色蒼白。

“他們都死了。”

死在那座主系統精心準備的棺材裡。

那的确是總部的控制中心，那顆大腦就是主系統。但張林沒說的是，那隻是主系統的化身之一，平日裡坐鎮總部。而它的真身，無處不在。沒人知道主系統什麼時候找到的張林，又開了什麼條件，總之他選擇了背叛隊友，背叛愛人。當衆人進入那間總控室時，他阻止了，卻不敢說出真正原因。

主系統留了生門，隻要他們放棄，那扇大門就能打開，代價是一切積分與能力清零，從頭開始。

他們是怎麼回答的來着？他們沒有回答，直接朝着大腦發出了攻擊。

臨門一腳，沒有人會放棄。失敗了是死亡，現在這種被主系統支配的活着，也是死亡。都是死，有什麼可怕的？

但是張林怕。他不覺得現在的生活有什麼不好，也許是被支配，是給主系統打工，但起碼活着。活着，還擁有普通人所沒有的能力，為什麼要改變？但他什麼也不說，即使他知道退出也不會被诘責，因為領導者是阿五，是他的愛人。

阿五，編号005，後來随着綁定系統的人越來越多，編号變成了0000005，第一批綁定者。她是天生的領導，有能力有魄力有手段，又無私的幫助後來者。和榮瑾完全不同。

榮瑾作為和阿五同一批的綁定者，一向獨來獨往，隻關心任務，是任務完成率最高的綁定者。在完成任務的過程裡，她對主系統越來越不滿，倒不是因為覺得在給主系統打工，反正她本來就是苦逼打工人，無所謂。但任務難度越來越高，積分卻越來越少，而且限制條件也愈發嚴苛。像極了她之前的公司，開始在考勤和制度上加碼，下場就是倒閉。

公司倒閉了可以換下家，主系統倒閉了隻能等死。榮瑾雖然日常不想活，但也不想就這麼死了。于是她通過系統009給主系統打報告，痛陳利害，然後就如泥入大海，沒有回應。對于這種裝死又自以為是的領導，榮瑾深惡痛絕，開始發投訴消息，依然沒有回應。就在這個時候，阿五找了上來。

阿五曾經和榮瑾一起做過幾個任務，雖然有系統，但兩人都不是很信任它們，可能因為那個時候的系統還不夠智能吧。對于阿五提出的推翻主系統的主張，榮瑾沒有興趣，也沒當回事。直到新規定出爐，要求綁定者完成任務後休息時間不得超過一周，榮瑾徹底怒了。她卷任務，就是為了做二休五（周）的保底，如今一個規定就取消了她唯一的追求，簡直不能忍！

榮瑾的加入無疑是給阿五的隊伍如虎添翼。她做過最多的任務，擁有最高的積分，還有一把唐刀，唯一一個現世的神器。最重要的是，她有豐富的和主系統作對的經驗。

其實這是一個誤會。榮瑾覺得自己是在給主系統打工并不是瞎說，她是真的這麼認為。而主系統也的确如老闆一樣，拿着那一丁點的福利，瘋狂pua綁定者們。可是榮瑾不吃這套，她總能找到漏洞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主系統畫的餅也從來不接，甚至調教的系統009也站在了她這一邊，時不時給她偷點内部消息。

這樣的人，隻配上主系統的黑名單。

小心眼的主系統。

阿五的計劃很簡單。系統009提供主系統位置，負責在總部制造麻煩，綁定者們全都去完成任務，最快速度完成後立馬回來，這樣就會有短暫的不被總部和自己的系統監控到的間隙，可以趁着總部自顧不暇潛入總控室。正常他們是進不去總部的，這裡隻對系統開放，綁定者們的活動場所在主城，泾渭分明。但在“内鬼”系統009的幫助下，他們成功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系統009把自己一分為二，一個去制造麻煩，一個負責帶路。制造麻煩的貝貝戰鬥力爆表，帶路的009屏蔽信号一流。一切都很順利，他們很快到達主控室，看到了那顆大腦。榮瑾和幾個擅長進攻的綁定者去攻擊，其他人破壞一切通信，而張林，負責在門口望風。

榮瑾已經想不起來門突然鎖死時張林說了什麼，應該就是那些“注定失敗”“為了你好”之類的廢話。沒人在乎他說了什麼，從那一刻起他就隻是背叛者。要緊的是怎麼出去，然後主系統就給出了選擇。

憑心而論，阿五的計劃失敗也并不意外，他們沒有更充足的時間去完善計劃，機會隻有一次。當主系統給出選擇時，所有人的系統就被迫和他們脫離了聯系，009也一樣。他們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如何，榮瑾尤為擔心。009是個能力很強的統，跟着她卷成了第一系統，但腦子并不是太好，如果它有的話。現在一分為二，危險性也翻倍。

榮瑾不知道其他人會怎麼選，但她絕對不會接受從頭再來。自己辛苦拿命拼來的一切，憑什麼說沒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