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威爾帝觀測着屏幕上的曲線波動,将中間的某串數據提取并投入到演算模型之中,在等待結果生成的期間,他關上了手邊的監聽按鈕,現在沒有消息能讓他獲得。隻要能實現他的目标,任何事物都能成為他的手段。
監聽對他而言不過是順手的事,但在舊識的聲音出現後,電光石火間威爾帝意識到他暴露了。他是如何暴露的?
屏幕上的進度條開始加載,他的思緒也一并加載——
監聽一周,所得到的消息并不多;常理而言在親密關系裡人會更加放松,說出口的信息也會更多,而威爾帝除卻聽她與雲雀恭彌之間的閑談,便是和小林的閑談。
他提交上去的繁雜申請裡隐晦夾雜了他來到日本的目的,這些不會隻由月山流衣審批,他的申請必然會遞交到小早川侑理手中,算準日期,等待機會,然而無用。
他沒聽到過有關信息。
是因為小早川侑理還沒獲得這部分的權限嗎?威爾帝對此否定,小早川家在她手中,她不會不知曉。
是因為小早川侑理十分謹慎嗎?威爾帝依舊否定,知道他的提案不懷好意還要踏入的她,和謹慎二字不沾邊。
那是賭徒。
他彼時以為她在賭他能給出治愈身體的方案,現在看來完全錯誤。缺少關鍵信息,他的失敗不出意外。
威爾帝從雲雀響子來德國找見他的回憶裡得到答案。
彭格列的繼承人在日本。
這條情報,源于雲雀響子。
歸因溯果,它不該被給出,也不該被他知曉,展現了意圖的他合理地被列入懷疑名單。
不論是否有監聽手段,小早川侑理都不會說。
全是賭徒。
信他看過,并沒有傳遞出他會提前到達日本的消息。但雲雀響子賭小早川侑理一定能明白他會早到,賭他會對她提供的消息進行調查。知道答案再去看題目,過程便簡單明了。
威爾帝推了推眼鏡框。原本在裡世界裡作為中立對象的他不會受糾紛影響,但主動挑事和被卷入糾紛,是兩種概念。
現在的他随時都有可能陷入麻煩,隻因他主動挑釁了小早川家。在日本裡世界之王的治下,探查了不該探查之事。至于這件事的内容,不出意外就是雲雀響子的情報。
那麼,小早川侑理是通過什麼來确認他提早到達了日本?
談判時的點滴重新播放,缺少的信息一一補全。
——因為奶嘴。小早川侑理見過和他相同樣式的奶嘴。
小早川侑理的那句話根本不是在提示“她見過阿爾克巴雷諾”,是在說她“已經和彭格列搭上關系”。她在警告他,停止對彭格列十代目的探查。
可他沒有。
如此第一重把柄,落于小早川侑理之手。
屏幕上的進度條加載到百分之五十六。如果沒有手環收集數據,要計算出身體的極限值需要更長時間,能在短短一周内獲得數據,該說是她在冒進,還是說在給他指路?
沒有具體呈現在眼前的、可量化的數字,依舊沒辦法推進實驗。同意他的提案,主動損耗健康的做法十分熟練,她比數據更清楚自己的身體會在何時發作。而他對她身體情況的監控,則是讓他的舊識Reborn抓住了機會,使他成為了構陷對象。
她賭的根本不是他能不能給出至于身體的方案。
她賭的是Reborn會不會抓住這個機會,抓住一個能将陷害盟友的污水潑到他身上的機會。
威爾帝現在徹底明白了自己的結局,無非打工時長和打工強度上升幾個梯度。
隻因第二重把柄,落入了彭格列之手。
小早川侑理是小早川绫香的孩子,這一點,威爾帝深刻認知到了。特效藥物的制作工期還需時間,希望不會太晚,至少要在她睜眼前拿出樣品。
她指的路,就在這裡。
并盛醫院。
澤田綱吉一動也不敢動。
他家裡的鬼畜教師和他學校裡的恐怖學長一左一右地,一言不發地等待着急救室的門被打開。如果真的有死神來臨的話估計都會被這兩位給鎮住吧……不論何時都能充分發散思維的澤田綱吉苦着一張臉,對事情是如何變成這副模樣的已經放棄回想。總覺得如果對現在的雲雀學長說出“對不起都是我們的錯”反而會讓對方突然暴起……
這份不安和愧疚被對方的行為僵持在了一個尴尬的境地。
——他不敢表現出自己的歉意。
澤田綱吉默默捂住自己的半張臉,他被抽到的地方還鈍痛着。完全不了解Reborn讓他跟上雲雀學長的原因,也不明白見到他跟在身後雲雀學長為什麼隻是瞥來一眼,便沒再管他。
最後散亂的腳步停在了沒什麼人經過的急救室門前,雲雀學長靠在牆壁上——這樣的意思應該是等待吧,等待小早川同學被送出到門外。
澤田綱吉偷瞄距離他們起碼有三米遠的雲雀恭彌,暗想原來讓人聞風喪膽的雲雀學長也會如此,也會在醫院耐心地等待着擔心的人。
提示燈在他的煎熬中變色。
緊閉的門被打開,推車滑過視線。直到他們離開,雲雀學長都沒有動過,除了目送仍躺在車上的小早川同學。澤田綱吉知道了學校内有關“雲雀學長有幼馴染”的傳聞,不是假的。
“小嬰兒,你認識另一位小嬰兒嗎?”
擡腳穿過他們的雲雀學長突然如此問道。
“我能提供的信息和你想要的并不一緻。”
Reborn摸着手裡的列恩,漆黑的眼睛直看向他。他和小早川侑理的往來,并不包含生命安全。
确認對方沒在隐瞞,得不到答案的雲雀恭彌離開了這塊沒有侑理的地方。他要去頂層見她。
氣氛凝滞,氣氛和緩。兩者間的轉化隻在一瞬間。
對空氣中的變化感知沒那麼透徹的澤田綱吉隻覺得自己好像要死在這兒,但臨門一腳又被放過。他小聲叫住跳回他肩上的家庭教師。
“剛剛醫院裡好像有爆炸聲呢。”
還沒來得及醞釀未知傷感情緒的澤田綱吉發出被打斷的哀嚎,捂着被鬼畜教師捏住的側臉,逃一樣地離開了這個擁有沉重力場的地方,趕集般地奔赴了自己的慌亂戰場。
先行離開的雲雀恭彌在頂層的電梯口看見了身穿校服的小林。
侑理的下屬,并盛的學生。
“什麼事?”
她是沖他來的。雲雀恭彌從她的站姿裡,嗅出了她的意圖。
“家主讓我來回收手環。”
雲雀恭彌幹脆地解下手環,丢給她:“侑理的在你手上。”
“是的。我的任務已經完成,感謝您的配合。”小林收好兩隻手環,将他們重新放入手提袋中,離開了頂層。她要去銷毀這兩份手環,不論它們有沒有被植入什麼東西。
在電梯閉合時,走廊已經沒有了雲雀恭彌的身影。
機器運轉的嗡鳴聲重新充斥在病房内。
小早川侑理還未醒來。
他的幼馴染這段時間似乎不喜歡借助他的力量去解決事情。說法是“不需要”,但雲雀恭彌敏銳地覺察出了,侑理并非是不需要,而是在等待什麼。
即便是這一次,希望他所做的也不過是什麼都不用做。
不快。
雲雀恭彌對小早川侑理的态度感到不快。黑發的少年跨過地面的管線,來到病床前。他會等她醒來後問清楚的,他可不記得他的幼馴染是十分體貼的性格。
雲雀恭彌坐上床沿,背靠床頭合上眼。
最近他的睡眠也不足。
“侑理,晚安。”
41.
九月十四日。
平穩走過的時間也讓今日小早川侑理的身體趨于穩定,隻是尚未醒來。數據來看,是今日。
雲雀恭彌批下手中的文件,分出心神掠過前方安安靜靜的病床。因為身體原因,需要侑理過目的事情不多,就算缺少她命令也會完好地執行下去。
昨天,她常用的助理送來了裝有一千根針的小匣子,和一小瓶沒有标簽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