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帶來的侍衛将整個花廳圍住,小丫鬟抄近路替公主去取衣裳,途中吩咐家中仆婦替公主奉茶。
公主的衣裙和披風都已濕透,裹在身上反而越穿越冷,好在小丫鬟機靈,片刻功夫取了一套簇新的襦裙過來。
公主進了花廳廂房将濕衣服換下,出來時侯夫人正在外候着,衣裙膝蓋處尚有泥水污漬,衣袖處有血漬。
侯夫人眼眶微紅,眼皮腫脹,看公主出來強笑着上來見禮:“拜見公主殿下。多謝公主殿下援手。”
侯夫人說着就要落淚。
公主一把扶住侯夫人,“夫人見外了,我與宋稷既是表兄妹又是同窗,一道大的,哪兒用得着謝字。”
侯夫人順着公主的力道站起來,眼前這位昭武公主才将将十四歲,言行舉止卻穩重成熟,心有城府,她心中暗想:若稷兒能與公主結為夫妻,這輩子稷兒就不用他們夫婦操心了,唉……
侯夫人擦擦眼角,強笑道:“公主殿下,咱們進屋說話。”
公主颔首,進了花廳坐下。
“宋稷人怎麼樣了?”公主主動開口問道。
侯夫人坐在下首,聞言差點又掉淚,“稷兒身上打出了血,整個後背都是傷,沒幾個月恐怕好不了。”
公主摸着茶盞問:“侯爺何事生這麼大氣?”
侯夫人氣的胸膛一鼓,捏着帕子咬牙道:“都是為了稷兒的婚約,公主殿下,臣婦不怕您笑話,我們家老侯爺剛剛過世,侯爺想為稷兒定下婚約,三年孝期過了不耽誤稷兒終生,這都是為了他好。”
“稷兒已經年過十六,若三年孝期一過,就是十九啦,”侯夫人憂慮道,“此時若不給他定個婚約,過了孝期還能娶到哪家好姑娘?”
公主喝了口茶,點點頭。
侯夫人又說:“我們本意是好的,可稷兒死活不肯,說是看上了什麼商戶女。我知道,稷兒就是不願意聽他爹的安排,甯願随便找個借口,就是不願意跟戶部尚書家的孫女結親。”
公主眼皮一擡,眼眸中略有不認同。
公主放下茶盞,“戶部尚書家怎麼說?”
侯夫人歎氣道:“兩家長輩沒有意見,現在就是稷兒犯倔,不肯點頭。”
正說着話,侯爺來了。
來人是個中年男人,留着山羊胡子,廣袖長衫,文臣做派,可濟甯侯是個武将爵位。
公主站起來與濟甯侯見禮,“見過濟甯侯。”
“微臣見過公主殿下。”
濟甯侯臉皮淡紅,吞吞吐吐道:“讓公主殿下見笑了。”
公主微微一笑道:“是我深夜到訪打擾濟甯侯了。雨夜路難走,到侯爺家歇個腳,望侯爺見諒。”
濟甯侯與夫人對視一眼,公主殿下這是要替他們隐瞞此事。濟甯侯心下松了口氣,不然此事讓戶部尚書知道,結親的事便黃了。
濟甯侯深深鞠躬道:“多謝公主殿下。”
門外侍衛突然進來,“公主殿下,方姑姑到了。”
“嗯。”公主看了眼天色,前前後後大約耽誤了半個時辰。
侯夫人忙差人将公主府的掌事姑姑迎進來。
宮裝仆婦一到花廳,趕緊先塞個暖爐給公主,緊接着道:“公主殿下,已經三更天了,殿下回府吧?”
公主看向侯爺侯夫人道:“宋稷既然扭了腰,明日我讓府上太醫來瞧瞧他,國子監我替他告假。在家好生養着便是,扭了腰就不要再折騰了,侯爺您說呢?”
濟甯侯慚愧點頭。
公主又說:“多謝夫人的衣裙,我就穿走了。”
“殿下千萬别客氣,粗布麻衣委屈殿下了。”侯夫人連忙道。
公主看了一眼方姑姑:“走吧。”
濟甯侯與夫人親自将公主乘坐的轎攆送出府,二人站在檐下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
侯夫人低聲道:“昭武公主不愧是皇後娘娘的女兒,氣派真真是誰也比不上。”
濟甯侯摸着胡子點點頭,“咱家稷兒要是能娶到公主就好了。”
侯夫人啼笑皆非,沒想到侯爺倒是與她想到了一塊兒去,啐道:“想的美。咱家稷兒要是有那個命,我倒要給侯爺家祖墳修齊三丈高。”
濟甯侯兩眼一瞪,“你把公主找來就是為護你那混賬兒子,不就是打了一頓,何必驚擾公主。”
侯夫人氣的掐他,“你還說!你把兒子都快打死了,我若不找來公主,看着你打死他不成?!”
“松開松開!”濟甯侯撒開侯夫人的手指,龇牙咧嘴道,“有空跟我橫,還不快看看兒子怎麼樣了?”
“你現在知道心疼了,打的時候怎麼不心疼。”侯夫人說着說着就帶了哭腔。
“唉呀哭哭哭,哭什麼哭。你兒子那個心上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趕緊查吧。”濟甯侯摔袖回了府。